第三章 糟心癟三兒
集市上人流湧動，街邊的小販叫賣著，吆喝聲、唱曲聲神浪嘈雜，熙熙攘攘
傅風雪東走西顧，絲毫不像是五百多歲的樣子，也不怪乎傅風雪如此激動，平日裡諸位長老若無事宜需要處理，那大概是會選擇閉關，因此下山遊玩的時間極少，好不容易尋得下山的時機，此時傅風雪只恨不能將集市上的全部物品都買了去
儘管興奮，傅風雪也未曾與身後一名抱著嬰兒的女子相隔太遠，時不時回首瞧瞧女子是否還跟在身後
女子眼中含著笑意，髮絲如黑色的瀑布，輕輕垂落身後，她抱著尚在裹布中的嬰兒款步走向停在前方的傅風雪，不急不徐，傅風雪也不符平日裡的性子，安安靜靜地站立於原地，不催促也不忽視
“輕羅小扇白蘭花，纖腰玉帶舞天紗，昔日聽聞天靈宗三長老扶桑仙君具天人之姿，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手中拿著群青色的金邊紙扇橫放腹前，一身惹眼的寶石藍長袍，誇張的羽毛髮冠立在頭頂甚是招搖
“在下瀚洲伴月山莊少莊主南宮赤華，久仰扶桑仙君遠名，今日方才得見，實屬遺憾”
突如其來的男聲摘掉了傅風雪面容上的笑容，也打斷了微生言芊的步子
傅風雪與微生言芊兩人之間本是還隔著兩三個當鋪的距離，但卻頃刻便被傅風雪消除
兀的被純淨的自然氣息所環抱，微生言芊並未有所驚訝，似是看著素日裡一成不變的草藥般平常，倒是懷中的孩子感受到突如其來的氣息，不安地攥緊了微生言芊胸前的衣料，將臉埋進襁褓之中再無動靜
微生言芊輕輕安撫了一下懷中的孩子後又牽過身後正低著氣壓的人的手，拇指慢慢磨蹭以示安慰
將目光落在來人身上，得體地瞧上一眼便移開目光，莞爾一笑“不過坊間人的謬讚，南宮少莊主才是生得風流倜儻，安不可相比”此話說得謙遜，那人也是粲然一笑，群青色的紙扇抵在嘴邊
“呵，這些話術我師姐早已聽了千遍萬遍，賞你兩文，換個曲兒唱”傅風雪嗤笑出聲，隨即便真從乾坤戒中取出兩文銅幣扔給了男子身後面色不善的侍衛
如此羞辱，南宮赤華倒也未曾斂下笑臉，只是淡淡挑眉，稍稍低了眼角，一副受傷模樣，偏過頭朝著身後侍衛吩咐道“既是阿雪的獎賞，你二人還不趕緊接下？”
這個稱呼讓微生言芊微不可查地輕皺起了眉頭，但卻並未出言詢問，她一向如此得體，不問多餘的事情
傅風雪瞧著微生言芊淡漠的態度心中惱火，她慣不會委屈了自已，上前擋在二人中間蹙眉瞪著南宮赤華，咬牙切齒道“癟三兒…你是想試試本座的雷罰嗎？”
南宮赤華喉結滾動，笑著後退一步妥協，傅風雪的雷罰可是斬殺過上古不朽的存在，自已還不至於因為一點羞辱便拿命相拼，但看傅風雪這架勢，自已若是不退步，那麼今日不丟命也得掉層肉
微生言芊察覺傅風雪突然的低氣壓，有些許怔愣，傅風雪鮮少在她面前發火，還是直接以雷罰相威脅，心中有了計量，抿唇輕輕扯了扯身前之人的袖袍
可不想那人卻是未曾回頭，依然怒視著一臉調笑的南宮赤華，冷漠的態度讓微生言芊心中如針扎，濃密的睫毛覆蓋投下一片陰影，看不清她的眼色
這時，南宮赤華將目光投向微生言芊懷中的嬰兒，嘴角輕揚“在下聽聞，天靈宗創宗之祖是二代宗主所撿拾的，四位長老也皆是被玄真道祖撿拾回宗，也是奇哉，因此坊間傳言天靈宗有拾人之傳，在下本是不信，如今一見，倒是在下狹隘了”
話語轉向懷中嬰兒，傅風下意識回首，對上微生言芊低垂著的眼簾，心中不忍，藏在袖袍中的左手用力磨蹭，似乎是在尋求清醒，但最終還是上前牽過微生言芊的手，譏笑道“這孩子是本座五師姐所拾，你敢搶嗎？”隨後強硬了語氣“人是本座的，你搶不走”
南宮赤華饒有深意地挑了挑眉，目光卻未曾從嬰兒身上離開，輕抬眉眼看向微生言芊“當然，只是在下見著這孩子心中歡喜，不知可否滿足在下這一小小心願，讓在下抱抱這孩子？”只是這次還未等傅風雪先開口拒絕，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不行”
市井街巷，人來人往擁擠著，但卻為人群中的女子讓出空隙，不至於碰撞那人，穆卿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換了件淺青色的窄袖衫襦，這人界平民女子所穿的衣裳並未將穆卿那令人可望不可及的氣質襯托掉，反而更顯清冷，髮髻高挽，一根木簪穿過固定著華髮，
“五師姐！”瞧見來人，傅風雪原本週身壓抑氣氛消散，快步跑向穆卿接過她手中的食盒疑惑道“五師姐怎麼來了？”
微生言芊低眸看著手中滑走的銀硃色衣袍，白玉柔荑緊緊握了起來，眼中不留痕跡地閃過陰鬱
南宮赤華心中雖有不滿但還是壓下，滿心懷疑穆卿來此處的目的是何
穆卿斜瞧了眼花孔雀似的南宮赤華，輕嗤一聲，隨後目光流轉自傅風雪身上“本座原是下山瞧瞧宋山苑的廣寒糕，誰能預料得見怎就碰巧撞見伴月山莊的花孔雀在拐本座那尚在襁褓的徒兒”傅風雪理會其意，忙跟著點頭，附和道“是啊，虧得師姐來得及時，要不然小師侄就被某隻孔雀拐跑了”
南宮赤華瞧著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氣急，但卻不敢做出不滿姿態，只得向穆卿作揖“澤雅仙君說笑，在下方才意並不在此，若無事，在下便先行離去”
“哦？不抱了？”穆卿走近微生言芊，纖長的手指戳了戳嬰兒露在襁褓外的嫩臉，像白麵饅頭一樣，這是穆卿的第一反應
南宮赤華笑容略微僵硬，收緊了下巴，面上的笑容顯然快掛不住了“不敢”
穆卿未再給予他眼神，淡淡“嗯”了一聲，逗弄著嬰兒不再回話，南宮赤華見此也自覺離去
“走吧，回宗”穆卿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條天青色的繡帕擦了擦手，隨後一揮手便憑空消失
傅風雪是個不記仇的，開開心心地“誒”了一聲便彎身牽起微生言芊，笑嘻嘻地跟在穆卿的身後
微生言芊無奈苦笑一聲，這傢伙，她其實可以更加任性一點的…自已可以滿足她啊…
街巷轉角是乞丐的聚集處，當然不止乞丐會在此處，比如還有俯視著因為食物而互相毆打的乞丐們的南宮赤華，他一身華裝，與周圍陰暗潮溼的環境格格不入
身後的影子愈來愈濃黑，慢慢一隻漆黑的手從影子中脫離，接著是一整個人慢慢脫離，那人來到南宮赤華身前跪下靜默著，彷彿沒有生命的雕像
良久，南宮赤華才悠悠開口“告訴父親，那孩子在天靈宗上”黑影的軀體一顫，瞬間化為一攤黑水浸入地面
“少莊主，如今莊主吩咐的任務已然完成，謠言還需要繼續散佈嗎？”身後的僕從在黑影離去後上前問出聲
南宮赤華轉動著紙扇，留戀地望著那扇子，嘴角微微一勾，瞬間開懷大笑“哈哈哈哈，當然，本少莊主可是很歡喜看我們流光仙君跳腳的模樣，真是…有趣的很”
“是”僕從應聲不再出聲，又退至原位，守在南宮赤華身後
漸漸，天被黑布矇住，淅淅瀝瀝地雨落下，打在青石地板上，周身是小販的焦急的呼喊與雜亂的腳步聲，世界被分割，無人能窺探結局，無人能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