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要開心一點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醉酒後的清晨，陳野做了一個夢，夢見她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卻用一種很溫柔的眼神看著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觸控他的臉。
陳野被這樣悲痛壓抑的夢驚醒，醒來後，他便下意識地想要找她。
而她，正坐在床邊溫柔地看著他。
“怎麼啦？是不是又做噩夢了，乖乖？”喬娜微笑著。
喬娜是一個四川姑娘，陳野的女朋友。
陳野揉了揉腦袋，鬆了口氣道：“我夢見你病了，給我嚇醒了......”
“是嘛？夢都是相反的，所以我會好好的！”喬娜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填滿了陳野。
她停了停，又笑著說道：“你也會好好的。”
陳野溫柔地看著她，然後點頭，輕聲說道：“好。”
這時，陳野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看了看，是一個外賣站點的同事問他今天來不來。
陳野看了看時間，然後回道：“一會兒就過來。”
發完訊息，他放下手機，看向喬娜，笑著說道：“今天我可以少送一些，等我晚上駐唱完了，我們去吃燒烤。”
喬娜笑了笑：“好呀。”
然後她便起身出了房間，然後很快又拿著一個白色頭盔站在房間門口，她看著陳野，笑著說道：“今天我不用上班，快點起床，我陪你一起去！”
陳野鼻子一酸，看著她久久說不出話。
......
傍晚，
結束了一天的忙碌，陳燁坐在道路旁的樹下，一邊吃著盒飯，一邊抽著煙。
視線中，她就蹲在電瓶車前，吃著同樣的盒飯。天氣很熱，她用手擦擦汗，然後就停下來用小風扇吹在自已臉上。突然看到他看過來，她會不好意思地笑，然後小聲說：“快點吃，吃完我們一起去駐唱......”
似乎她就是這樣，自他們私奔以來，從一而終沒有對這樣的生活有過半句抱怨。
甚至於說，她總會在陳野難過的時候，給予他最溫暖的安慰。
所以陳野很不甘心，常常覺得虧欠她，於是每一天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兩份工作，他也從不覺得累。
看著她拿著盒飯對他笑的模樣，陳野似乎就在那麼一瞬間無法壓制自已的情緒了，他紅著眼眶，在眼淚要掉下來的時候，他又用力按住自已臉。
哪個男人想要心愛的女人陪自已吃苦呢？
他寧可希望她沒這麼懂事......
所以，就是因為這麼好的她，他沒理由去辜負這份愛，所以才會帶她私奔。
也因為這樣好的她，會讓他時常覺得他做錯了！
可是他只能這麼做，他現在可以轉身就走去做回那個有錢人家的壞孩子，可是她就只有他了。
就在這滿心掙扎要壓得陳野要喘不過氣的時候，一隻溫暖的手輕輕貼近了他......
喬娜眼角含著淚，笑了笑，不嫌棄陳燁臉上的灰塵，輕輕伸手輕輕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她說：“不許哭......現在我們過得是很苦，但沒關係呀，總有一天，我們會慢慢變好的呀......乖乖，你要開心一點。”
......
來到陳野經常駐唱的小酒吧裡，喬娜熱心地給每一個朋友都打了招呼，陳野則仍是有些頹然。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老闆便催促著陳野上臺去駐唱。
陳野站在酒吧的角落裡抽著煙，聽到老闆的催促，他點了點頭，然後丟掉手裡的菸頭，揹著吉他上了舞臺。
“你們好，我是歌手陳野。接下來，我會為大家進行接下來三個環節的表演。”陳野依舊簡單幹練，一邊除錯著吉他，一邊說著。
“陳野，陳野！”
他在這個酒吧駐唱了兩年多，人氣積攢得很高。
場下有陳野的欣賞者們歡呼著他的名字。
陳野笑了笑，然後說道：“今天我的開場歌曲，不唱民謠，也不玩搖滾。這首歌送給我的女孩，叫做《這，就是愛》，希望大家喜歡。”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靜靜看著他的喬娜身上。
其實很多關注陳野的人，大多都認識喬娜，因為她總是風雨不離地陪在他的身邊。
“可能回憶掉進了大海，可能有些往事回不來，可能歲月會偷走等待。愛了很久，也許會分開......”
他唱的時候，有人給喬娜遞了話筒，喬娜大方地接過了話筒，說了聲謝謝，然後便跟隨著陳野一起唱了起來，並不斷向舞臺走近，兩人都看著對方的眼睛。
“我們曾經被別人取代，我們都有類似的遺憾，所以一起漂流在人海......哭了一晚的，你的樣子，從此都種在我的腦海。月亮下的對白，單純得像小孩，你有好幾次問我那是什麼，這就是愛......”
陳野深情的嗓音和喬娜溫柔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在場的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沉浸在歌聲營造的幸福氛圍裡。
喬娜走到了舞臺上，和陳野站在一起，兩人手牽著手，帶著溫柔的笑意看著對方，又轉頭面向舞臺下形形色色的人們。
他們不顧一切，大大方方的將愛情握在手中。
於是，這樣的大大方方，便也成了他們相愛的底氣。
在三個環節的演唱結束後，陳野終於結束了一天的工作。
今天送外賣的約莫兩百塊的收入和駐唱收入四百塊加起來，大概有六百塊錢，足夠他們去吃一頓不錯的飯了。
可距離他們要買一套大房子的目標還很遠。
現在是晚上十一點，也是他們私奔的第二年零四個月。
此時的陳野二十四歲，喬娜二十二歲。
兩人走在街道的路燈下，輕車熟路地走到常去的那家燒烤店。
陳野為自已開了一瓶酒，為自已倒上一杯。
這個時候，喬娜也給自已倒了一杯酒，掰著指頭算了算賬，然後笑著說道：“乖乖，今天我們吃燒烤花了兩百四十六塊，今天可以存四百塊誒。然後我剛發了工資，一共是七千二百塊，七千塊錢我打到我們的賬戶上了，然後剩下的兩百塊我用來當上下班的車費，今天的四百塊錢就不存了吧，留給你買菸。然後這個月除去我們正常的開銷，大概可以存兩萬塊錢，加上之前的存款，應該夠一套地段差一點的地方，小一點的房子的首付了。我們這兩天抽空去看看吧，等買了房子，我們就搬過去，然後你就不要送外賣了，好不好呀？”
“我能吃苦，我們再努力努力，再撐一年，我們換一套大點的房子，我不想買房子這件事都得讓你湊合......”陳野看著她的眼睛，低沉著聲音說道，他的語氣有些哽咽。
喬娜握住他的抓著酒杯的手，搖了搖頭，然後笑著說道：“沒關係呀！我們以後還可以再努力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嘛！乖乖，不想讓你為了我們的生活這麼累了......”
陳野紅了眼眶，看著她失神。
喬娜卻笑了笑，然後和他碰了碰杯，大聲喊道：“乾杯！敬我們美好的明天！”
喝下一口酒後，喬娜看著陳野紅潤的眼眶，皺了皺眉頭，自已的眼中也多了一些壓抑的悲傷，但她很快調整好情緒。
有些悲傷是不能被看見的。
一旦看見了，喜歡的人就會很傷心。
她不要他傷心。
風悄悄吹動她的頭髮，她拿起了陳野放在一旁的吉他，用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乖乖，你要開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