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等的人坐不住了

雲銷雨歇，月朗星稀。陸行舟沿著蜿蜒小徑一路上山，身後風吹樹葉沙沙作響。月光映著婆娑樹影，泛起些微的銀輝。

這條路的盡頭靠近密林入口，附近只有兩三個士兵值夜把守。陸行舟躲過守衛的視線，甫一站定便在不遠處看到一個焦急的身影。

“張公子？這個時辰在後山，可是有什麼事嗎？”

張稷回頭見是陸行舟，連禮都顧不得行，忙迎上去道：“陸兄可曾在這附近見過一位姑娘？她大概這麼高，穿著酡色的衫子，裙子是……”

“你是說姜妙意？”陸行舟打斷他的描述，佯裝思慮片刻後，抬手指向東邊的方向，“黃昏時似乎見到了她，在這片林子對面，大概再往裡一些。”

“那裡……”張稷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覺耳朵嗡鳴，不可置信地搖頭，“那裡不是斷崖嗎，怎麼會……”

“事已至此，找人要緊。”陸行舟把他從情緒中拽回，冷靜道，“你去告訴姜家。我去前面尋巡邏的金吾衛，帶幾個人先下山去找。”

看到張稷神思恍惚的樣子，陸行舟到底還是補了一句：“這山崖並沒有看起來那般險峻，她未必會有事。你不要把事情往壞處想。”說罷朝他一頷首，便快步朝前方離開。

月亮緩緩西沉，從夜空落向柳梢，再悄悄躲進山頭後。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嘈雜的呼喊聲由遠及近傳來。昭月依稀聽到了姜元良和姜禾的聲音，似乎還有張稷和連翹。

陸行舟竟是叫了姜家的人一起來。比起直接找金吾衛或巡邏計程車兵來尋，這樣雖迂迴一些，卻是對姜妙意名聲最好的做法。

昭月從裡裙撕下一條布，用布條將匕首綁在腿上，接著起身將陸行舟留下的彎刀放在山洞深處一塊大石頭後面；拾了幾根樹枝扔進火堆，使火燒得更旺些。昭月重新倚著巖壁坐下，朝洞外喊道：“爹爹！阿禾！我在這裡！”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過後，一行人出現在昭月眼前。

“我快要嚇死了！”姜禾髮飾凌亂，通紅的雙眼中滿是擔憂。她圍著昭月上上下下檢查：“你還好嗎？有沒有傷到哪裡？”

昭月搖搖頭：“沒有大礙。”說罷將兩隻手臂都伸過去給姜禾檢查，“你看，就只有些擦傷。”

姜元良在一旁紅著眼眶，什麼士大夫禮儀此刻都拋在腦後，只顧用袖子拭淚：“你若出了什麼事情，要我怎麼向你九泉之下的阿孃交代？”

“爹爹，我沒事。雨地溼滑，不小心踩空掉了下來，好在有樹木承託，真的沒有大礙。”

“還能走嗎？”姜禾看著她包紮過的腿，擔憂道。

“腳……有點崴到。”昭月不好意思一笑，卻擺擺手，“不過不礙事的，還可以走。”

說罷，她便扶著巖壁起身，給眾人展示般踉蹌著走了兩步。

一行人最外圍的陸行舟眉毛一挑。二人分別時，她走路分明還正常。這是又要鬧哪一齣？

姜禾眼中滿是心疼地拉住昭月：“別逞強，我們先想法子回去再說。”

走出山洞，終於看到了張稷的身影。他正保持著得體的距離，面帶擔憂地望向她。

昭月向姜元良示意：“爹爹，我有很重要的話同張公子說。”

眾人不解其意，卻還是默契地站遠了些，為二人騰出空間。

“容景，你去找淑妃娘娘，後山有問題。”月光下昭月一張小臉蒼白，衝張稷低聲道，“我墜崖的時候在周圍看到有人活動過的痕跡。讓娘娘告訴陛下，後山有問題。”

張稷愕然地睜大了眼：“茲事體大，應即刻請金吾衛徹查，並由你親自稟報陛下。”

昭月搖頭：“此事不宜聲張。”

皇帝秋狩遇刺客埋伏，一則失了體面，二則易引起各方勢力動作。知道的人多一位，人心動搖就多一分。此事要不要公之於眾、用什麼方式查，應該全權交由皇帝選擇。

張稷沉默過後，最終點了頭：“好，我即刻就去。”

張淑妃通曉待人處世，由她通傳皇帝放心，更會記她這份情。昭月賣這個人情給她，當做是利用了張稷的賠禮。

張稷匆匆離去，昭月的視線與一雙琥珀色眸子短暫觸碰，又很快錯開。陸行舟站在一群人外圍較遠的位置，神色平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隨眾人離開經過他的時候，昭月用只能兩個人聽見的聲音低聲對他說：“刀在山洞裡。”

皇帝當晚便派了自已的親衛徹夜搜查後山。但行刺之人早已撤退，土地又經過雨水沖刷，除了一些凌亂的落腳痕跡外，沒有再發現什麼線索。

如昭月所料，他並未將後山刺客埋伏一事公之於眾。翌日，皇帝帶領隨行眾人啟程回了皇城。

一晃四五日，昭月專心於府中養傷。期間宮中內侍來傳口諭，稱淑妃娘娘邀她進宮小敘，也被昭月以不良於行為由推遲。

午後陽光正好。連翹為昭月換完藥，斟酌著開口：“小姐，奴婢瞧著您傷都大好了，淑妃娘娘那邊……”

其實何止是傷已大好。這些天，她左看右看都沒發現小姐這傷有到行動不便的程度。

“是要進宮同淑妃娘娘請安。”昭月點頭，卻話鋒一轉，“不過，順序不能錯。”

連翹不解：“什麼順序？”

忽然一陣腳步聲從院門傳來，二人抬頭一看，來人是茯苓。

茯苓道：“小姐，丞相府那邊的大小姐差人來遞了信兒，說想要見您。”

昭月起身下榻，坐到梳妝檯前執篦綰髮。終於，她等的人坐不住了。

“茯苓，差人回了她吧。如果想見我，麻煩她親自來請。”

都這種時候了，姜雨柔還在擺她的大小姐架子。昭月可不準備慣著她。

“連翹，你去回了傳話公公，就說我傷已經大好，近日隨時可入宮覲見淑妃娘娘。”

連翹疑惑道：“小姐現在是要去哪裡？”

昭月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從後門離開，大概兩個時辰後回來。若有人問起，就說我歇下了。”

她要去見陸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