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十六年。

大夏,福州。

識香閣,一家由大夏先帝親自下旨修建的青樓,專門用來收納那些也曾寧死不從,可到最後終究還是掉了腦袋的王侯女眷。

在這裡,若是放不下自已曾享受過得榮華富貴,那些曾不可一世的夫人小姐們自可出賣身體,將那些不單只是聞名,還有要有人領路才能來到此地的風流人士給迷的團團轉。

不過這些人的下場大多與她們那曾經的王爺夫婿之流的下場相同,被當今女帝下令摘了腦袋。

至於那些不願出賣身體,只想求的一生平安的姑娘們...

與那些自甘墮落、不想放下榮華富貴的老一輩們不同。

放不下王侯臉面的她們在最開始的時候甚至連那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都不願去做。

只不過在餓了幾頓之後...

說到底還是形勢所逼。

倘若大齊未亡,她們又何必躲在這識香閣內做上一輩子的風塵女子?

也許她們依舊還做著自已那王妃、郡主的美夢,等待著有一天大齊的殘黨們能夠攻下蒼州,將她們這些曾經的貴婦人們給解救出來。

可要是待到那時,她們真的會像自已所想的那般,重新坐回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嗎?

我想不會。

畢竟還有更好的‘位子’等著她們這些亡國女來坐。

不是麼?

...

識香閣內,那專門用來招待那位貴客的單間外。

“二爺,宮裡那邊來了人,說是有仙家求見。”

一位身穿飛魚服,腰掛繡春刀的中年男子此時正畢恭畢敬的站在門外,彙報著自已剛剛才得到的訊息。

錦衣衛,一個早在建立之時就讓大夏的開國皇帝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為了皇權的穩定而設立的特別部門,只聽從當今陛下的命令。

他們身世清白、武藝高超,凡大夏國內盡是他們的眼線,可謂是無處不在。

可是...

這些人真的是‘只聽從陛下’的命令嗎?

如果是,那他們為何要稱閣內這位兇名赫赫,早年期間曾為先帝立下了不世之功的異姓王爺稱呼為二爺呢?

身為只聽從女帝一人的親衛,不用王爺而是用那聽起來更加親近的‘二爺’來稱呼這位公侯...

是不是有些過了?

“說過多少次了,在外面的時候不要叫我二爺。”

與當朝大部分王爺那蒼老年邁的聲音不同。

單間內傳出的聲音雖然有些醉醺醺的,聽起來有些口齒不清,不過倒也還算年輕,當真不像是一位隨著先帝四處征戰、平定五州的老將。

倒是更像一位不過才而立之年的壯年男人。

“是,小的這就去...”

“算了,無妨。”

沒等那虎背蜂腰的錦衣衛開口認罪,那個聽起來有些懶洋洋的聲音就再一次從屋內響了起來。

“說說吧,是哪家的仙,求見誰家的爺。”

聞言,那立於走廊的錦衣衛也是再一次拱手作揖,對著那至今都未曾露面的男人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

“回王爺,此次前來的乃是馭水宗當代的小師弟,由他家二長老親自護送,其主要目的是前來我大夏求見鎮天司的掌司。”

若是尋常,這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追隨自家二爺四處征戰的男人定不會因這點小事就前來打擾王爺那聽曲的興致。

可這位會來事兒的二長老不僅給當今女帝準備了一份厚禮不說,在為馭水宗的那位小師弟辦完了入世手續後還低聲下氣的跑到了鎮天司,絲毫不顧及自已身為二長老的顏面,低聲下氣的求了那位副掌司好久,甚至還驚動了當今女帝,得到了陛下的口諭呢?

無奈之下,錦衣衛也只好派他這跟隨著自家王爺南征北戰二十年有餘的老人過來彙報了。

奉旨前來的他可是在路上罵了自家兄弟一道。

好事不想著他就算了,居然還把這種一不小心就會要了他小命兒的差事交給他,這不是害人嗎!?

他家爺何等樣人?

迎春侯,鎮國公,彥王...

一系列的封號多到連他這位老兄弟都記不全就算了,還是大夏皇朝唯一的一位異姓王爺,更是能夠率領八百輕騎擊敗十萬大軍的軍中第一!

就這等人物,還真有人敢去摸老虎的屁股?

...好像還真有。

不過敢冒死去摸老虎屁股的人也不多,就當今女帝這一位。

而且還得看他家爺的心情。

彥王要是心情好呢,老秦家的這位足以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的第一位女帝還是能湊過來摸一摸的。

可若是彥王的心情不好...

當今天底下最尊貴的這位人皇卻是連彥王府的門都進不去。

“所求何事?”

原本還在擔驚受怕的錦衣衛一聽自家爺的聲音依舊是先前那般懶洋洋的,似乎並沒有被打擾的不快,甚至彥王這是今天心情好的他也是急忙向前了幾步,湊到了那緊閉的窗戶前,用那好似在做賊一般的聲音小聲說道。

“想要讓王爺為他馭水宗說媒,求一道侶。”

“嗯?說媒?誰家的姑娘面兒這麼大?說來聽聽。”

從語調上來聽,這位王爺對這件事還是很感興趣的。

可就在下一秒...

“回王爺,是蒼月谷的臨...”

“行了,別說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彥王那頓時就變得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就從屋內傳了出來。

“讓那個什麼馭水宗的二長老滾過來給本王跪著。”

“記住,是滾,讓他滾過來,明白嗎?”

在聽到那從我改為本王這兩個字的那一瞬間,心中咯噔一下的錦衣衛就快步後撤了三步,對著屋內拱手作揖,一臉緊張的把頭低了下去。

“什麼時候識香閣的樓被他給跪塌了、跪爛了、跪沒了,就放過他,讓他自已自已動手摘了自已的...”

“等等,老周,你剛才說蒼月谷的誰?”

看來王爺是真的醉了。

在聽到自家爺那聽起來似乎有些詫異,但也的確比先前清醒了許多的聲音後,老周是這樣想的。

“回王爺,陛下說,那老頭的原話是‘聽聞彥王與蒼月谷一脈交好,懇請彥王為馭水宗向臨泉君說媒。’”

老周抑揚頓挫的描繪著,學的頗為相似。

“...”

可彥王卻是沉默了。

直到差不多一刻鐘的時間過後,已經開始汗流浹背,心中想著要不要直接讓鎮天司派人去把馭水宗的山頭給平了的老周才聽得到了自家爺那有些莫名的語調。

“你確定是臨泉君不是允仙君?”

彥王就像是被驚到了,言語之中盡是難以置信。

倘若老周此時就站在彥王面前的話,那他絕對能看到自家爺那好似吃了蒼蠅一般難看的臉色。

“回王爺,小的敢拿腦袋擔保自已絕對沒有聽錯,宮裡那邊說的就是臨泉君。”

“可這不能啊...”

道理彥王都懂,他也信自已的這位心腹不會拿他開涮,可是...

“難不成...”

這小老頭嘴裡的臨泉君是男的啊!

“這老頭好龍陽?”

門外,那隱約聽到了自家爺嘀咕的老周瞬間表情一變。

“二爺,老周我這就去鎮天司領兵,平了他馭水宗的山頭!摘了這小老兒的腦袋!”

他雖不知那就算是在一眾仙家裡也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的蒼月谷,可自打二十年前就因為一頓飯把命賣給了自家二爺的他也明白主辱臣死的道理。

這馭水宗的小老兒膽敢讓他家爺去說媒也就算了,畢竟他家爺心善,還閒不住,總是喜歡到處亂跑,也樂得看到一段姻緣自他手結成。

可他居然敢讓自家爺去給他說一段龍陽!

老周頓時就坐不住了。

什麼仙家敢這麼羞辱彥王啊?

怕不是一個脖子上面長了幾百個腦袋不怕砍吧?

不然咋敢說出這種話呢?

“興許是誤會。”

並不覺得一個馭水宗的小老二敢來戲弄自已的彥王琢磨再三,最終還是決定讓老周先回去跟女帝彙報。

“老周,你去跟陛下說。”

“如果這馭水宗的二長老是想要為他家宗門的明珠說媒,讓本王代他去向臨泉君討一份喜慶的話,你就說你家王爺問了,臨泉君並無成家的打算。”

彥王的聲音有些懶散。

不過從他這才三五秒的時間就準備好了這樣一套話的熟練模樣上也不難看出,這似乎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幹這事兒了。

“可如果這馭水宗的小老兒並非是為他家丫頭說媒,而是當真想要戲弄本王的話...”

“那就按規矩,交由陛下處置便是。”

即便說到最後,屋內傳出的聲音也依舊不溫不火,就好像這老登戲弄的人不是他彥王似的,讓人感到有些詫異。

可跟了他多年老周卻是明白,一旦這人被他們錦衣衛又或者鎮天司的人給綁了,送到了陛下面前,再說上一句‘我家王爺說交由陛下處置’的話,那...

這小老兒還不如直接一頭撞死。

這樣一來的話陛下也省了功夫,小老頭也不至於去遭罪。

“小的明白。”

又一次行禮過後,一刻都不敢耽誤的老周就快步走向了樓梯,離開了這識香閣的最高處。

...

屋外,那些清倌人的演奏還在繼續。

“二十七年了,王爺。”

屋內,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正側臥於榻,拿起了自已身側的酒杯,用那雙黯淡到讓人有些懷疑他是否真的能夠看到的雙眼怔怔的望著這杯中的美酒。

“已經過去二十七年了。”

“若是換做其他俗世王爺,以您這個年紀...不說四世同堂,至少也是三代林立。”

在老周快步離去的那一瞬間就突然出現在了屋內的道袍女子先是朝著那榻上的男人躬身一拜,隨後才坐在了一旁,拿起了桌上的酒壺。

“你這老尼,不在你那承天觀裡吃齋唸佛,居然還跑到識香閣來找我討酒喝。”

彥王就像是沒有理會這女道人的想法似的,臉上滿是笑意的端起酒杯,朝著這位卜仙人輕輕一抬,也算是敬了她一杯。

“當真有趣。”

眼見彥王端起了酒杯,將其中的酒水一飲而盡,這位身穿道袍的女道士也是對著那側躺在塌的彥王回了一杯,待到酒水下肚後才說道:

“王爺,老尼這次前來...是代人傳話的。”

此話一出,那原本還有些醉醺醺的彥王瞬間就來了興致。

“哦?代人傳話?誰人能使喚得了你?”

他用自已那早在二十七年前就已經瞎了的雙眼掃視著,用自已的神識打量著這位臉上有著一絲笑意的老尼。

“說來聽聽。”

對於這位就算是他的恩師都使喚不動的卜仙人,彥王是真有些好奇了。

“二十七年前,允仙君曾叮囑老尼,若是王爺在她走後...”

‘啪!’

可這老尼才剛一開口,彥王手中的杯子就被他摔在了地上。

“你若再敢胡說,本王就摘了你的腦袋!”

世人皆懼彥王,甚至就連當今陛下也不例外。

唯獨這老尼姑,還有那位在二十七年前就已仙去的允仙君除外。

“王爺,這話乃是允仙君親口說出,並非老尼亂說。”

她雙手合十,對著那怒目圓睜的瞎眼王爺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待到宣告瞭自已的‘清白’後這才繼續開口。

“允仙君曾言,若是王爺您在她走後的二十七年依舊固步自封,不願娶妻生子的話...”

老尼姑輕咳一聲,擺出了自已記憶中的那位白衣女仙的模樣,用她當時的語氣對那一看就是想要動手的彥王說道。

“冬兒若是依舊執迷不悟,就請卜天君幫幫忙,代我這個做師父的替他解了這一心結。”

此話一出,被喚醒了二十七年前記憶的彥王頓時就愣在了原地。

這老尼的語氣像極了他最在乎的恩師,像極了那位為他改名換姓的爺。

可在這之後...

“王爺。”

那在眨眼之間就來到了彥王身邊的老尼只是笑著,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出了三個詞。

“蒼州,積雲鎮,縛仙鎖。”

若是別人如此裝神弄鬼的不把話說完,只用這般隱晦的暗示來點醒彥王的話,那他一定會認為這人是個江湖騙子。

可這同為六君之一的卜天君卻是不同。

既然她肯說,那就說明她絕對有著十成的把握。

“多謝卜仙人指點!”

匆忙起身的彥王麻利的朝她拱手作揖,行了一禮。

“彥王客氣了。”

那笑呵呵的老尼就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坐回了原位,對著彥王伸手示意。

“衛二爺,請吧。”

可還沒等那老尼把話說完,她口中這位如今都已經快要六十歲的衛二爺就火急火燎的衝了出去。

甚至連鞋都沒穿。

“卜仙人今日的消費一律記在本王賬上!”

走廊內傳出的,是這位王爺那高聲的呼喊。

“了卻心結,成家立業...”

屋內,目送彥王爺離去的老尼姑苦笑著端起了酒杯,唉聲嘆氣的飲下了杯中那上好的美酒。

“允仙君說得容易,可臨泉君的心結又怎會是老尼這般凡俗可解?”

“這忙,老尼當真是幫不得。”

她一杯接一杯的喝著,直到壺中美酒見底後這才起身離去。

“還是勞煩允仙君親自...”

“以身飼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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