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莊逸搬家的前一天,三皇子鍾子初來找她喝酒。
對於這位師兄,於莊逸心底一直親近不起來。
他的形象太完美,臉上永遠是溫爾文雅的笑,行為一向舉止有度,他勤奮好學,文武雙全,卻總是在人前守愚藏拙。
她看不懂他。
她最初待他以赤誠,他卻讓林言去地宮裡偷書。雖說不是什麼大事兒,但她心裡惱他的不信任,自那以後就逐漸疏遠了。這些年雖在一處上課習武,但論及親厚,遠不及內宗的翠虛。
三皇子提著酒壺來到霖園時,於莊逸覺得不可思議:“子初師兄,這還是你麼?我還從未見過你喝酒。”
“這是我上山那年藏起來的酒,如今已經十年了。剛讓小廚房準備了些菜,今天咱們師兄妹好好喝一杯。”
“好啊,沒問題!只是,師兄當真沒什麼事兒嗎?你從不跟我們這樣胡鬧的。”
“沒事兒,只是想和師妹說說話。也只有在師妹這裡,我才能說幾句心裡話了。”
於莊逸沒再說什麼,佈置好一桌酒菜後,兩人坐下來閒聊。
那天三皇子說了很多,說他原本還有個大他三歲的哥哥,是皇長子,可惜八歲時溺水而亡,後來母妃身體越來越弱,三年後撒手人寰。他那時才八歲,宮裡的人見他失勢,個個都來欺負,他自小就見慣了人心險惡。
後來,伊凡跟隨父親入京,他倆在宮中偶然見過一面,成為莫逆之交。伊凡見他生活不易,入宮時常暗中照顧。
再後來,父皇下令全國有奇遇的孩子入京。他自告奮勇提出監管,皇上同意了,他就帶著伊凡穿梭在各地。
方壺山是他早早決定要去的,當時的情況,如果繼續待在宮裡,他絕對無法長大。伊凡幫他打掩護,他獨自去了方壺山,萬幸靈虛子給了他尋師令。
方壺山是皇室的忌憚,有了尋師令,父皇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派了諸多護衛給他,林言也是那時跟隨他的。
這些年,他在方壺山看似過得清淨,實則身邊佈滿眼線,便是貼身護衛林言也信不過。
“師妹,我明知林言對地宮有所圖,也知道你為何與我疏遠,卻也不願跟你解釋,“三皇子道,”本以為你會在江湖上逍遙一生,不想還是捲入這朝堂紛爭。”
三皇子喝了一杯,繼續說:“對不起,師妹,如果不是我,你的身份或許不會被人察覺。師妹離開澈園後,切記要與我保持距離。但你要記得,如有機會,我定會助你離開。”
“師兄,瞞了我這麼多年,為什麼今日說出來了?”於莊逸說。
“不說,是為了讓你遠離紛爭。但既然已捲入,就該知道京都水深,此後行事千萬要小心。但是,若真有不妥,你可以相信師兄。”三皇子道。
“多謝師兄,這也算解了我多年心結。我就知道,以師兄為人,應不該做出那般事。”
“你呀,太過重情義,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但師兄同樣珍惜與你一起長大的情分,希望我們都能好好活下去。”
“嗯,為了好好活下去,乾杯!”
喝到後來,兩人都有些醉意。
“走了,師妹,再不走,這霖園就要被某人給拆了。“
鍾子初搖搖晃晃走出霖園,伊凡和三皇子的護衛正在院裡打得不可開交。鍾子初笑著揮了揮手,護衛和他一起走了。
伊凡飛奔到於莊逸身邊:“他和你說些什麼,怎麼說了這麼久?院裡這麼大聲音,你不知道出來和我說句話嗎?還喝酒了,怎麼喝這麼多?“
於莊逸醉眼朦朧,話也說不利索:“嗯……伊凡,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伊凡愣了下,手下意識縮回,於莊逸身子一歪要倒,伊凡忙扶住。
“不會喝酒就別喝,逞什麼強呢……”伊凡咕咕噥噥地扶她回房。
於莊逸輕笑了一下,極輕,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對於於莊逸來說,所謂搬家,就是楊深帶人打掃一遍庭院,周云云幫著購置些床褥衣櫃,然後她帶著自己從方壺山帶出來的行李入住就行了。
實際上她也是這麼做的。
入住的第一天,於莊逸給楊深下了命令: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能入府。
太子派了一隊侍女來服侍,她親自在門口打發了回去。
三皇子送了幾個灑掃僕從,被楊深趕了出去,理由是搶他的活兒了。
後來不知怎地皇上也聽說了,憐她府院冷清,從宮中選了幾個侍衛和宮女送了去,於莊逸犯了難,退不得,又不想留,就在大門口對眾人直言:“我這裡沒有月錢發放。諸位是皇上身邊的人,我也不敢為難,你們若踏進這個門,就自己找活兒幹,自謀生路,我是什麼也不會管的。你們若想走,賣身契在這裡,我絕不為難。”
眾人猶豫了半晌,終是拿了賣身契,自尋生路去了。
皇上聽說後也沒有責怪,反而越發可憐她沒錢僱家僕,以救太子有功為由賞了白銀千兩。
總之,新任國子院院長於莊逸入駐新府後,大門緊閉,不許任何人進入,連皇上賞賜的人也愣是沒有踏入大門半步。一時間關於她的八卦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
八卦主角於莊逸最近有些頭疼,她想給府邸加塊匾額,但自己的字不太好看,一大早就強迫楊深在大門口練字,寫不好就要揍他。楊深的眼神充滿敢怒不敢言的哀怨。
伊凡就是這時走來的:“不就是題字嘛,我來,要題什麼?”
“石方園。石頭的石,方壺山的方,園子的園。”楊深頓時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研磨,拿匾,殷勤得無微不至,就怕伊凡反悔。
伊凡提筆刷刷刷寫好,“你師父呢?讓你在這寫字,她人去哪裡了?”
“師父在後院佈置機關。哎,伊公子,師父交代了不讓外人進,你還是趕緊走吧!“
“喲,剛寫的字太醜了,來來,我這就幫你毀了。“
“別!求你了!伊公子,師命難違啊!”楊深保住伊凡的大腿,眼睛一轉,“要不伊公子和我打一架吧,我輸了攔不住你,師父總不能怪我。”
“好說,來吧,”伊凡伸手要扶他,楊深一躍而起,衝著伊凡胸口就是一拳,伊凡閃身躲過,“速度不錯,這師父果然沒白叫。”
“那是,我師父厲害著呢!”
楊深一邊說,一邊出招,兩人鬥在一處。不過十多招後楊深已倒在地上。
“好了,打也打過了,你師父在哪裡?”
楊深指了方向,伊凡徑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