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押運人

雨如銀針般斜斜地刺入哥特式教堂尖銳的頂端，匯聚成股，順著青銅十字架的紋路流淌，彷彿要洗刷去它古老的塵埃。十字架下方的陰影裡，一個人影焦躁地踱著步，眼神不斷投向雨幕籠罩的世界。雨勢兇猛，彷彿要吞噬整個天地，濃重的水汽模糊了道路的盡頭，讓遠方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

突然，兩道耀眼的遠光燈撕裂了雨幕，照亮前方翻滾的白色霧氣，宛如通往異界的通道。一輛黑色的奧迪R8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般衝出迷霧，咆哮著劃破雨簾，帶起兩道高高的水牆，在身後留下一片翻騰的水花。雨水瘋狂地拍打著車身，在流線型的車身上匯聚成股，又順著車尾急速滑落，宛如鋼鐵巨獸的淚水。

駕駛座上的男人未打傘便衝出車外，任由雨水浸透他的衣衫。他衝到人影面前，滿懷歉意地低頭：“對不起！實在抱歉，路上出了點狀況，來晚了。”

人影瞥了他一眼，語氣嚴厲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不要道歉，作為執行部的後援，你的任何疏忽都可能讓前線的兄弟們送命，你整整遲到了十分鐘！”隨後，他注意到那人稚嫩的臉龐，語氣稍稍緩和：“新生嗎？我是09屆的亞採克·貝爾曼。”他伸出手，示意握手，彷彿一位經驗豐富的獵人在接納一位初出茅廬的新人。

“11屆新生盧克，來自中國，學長好。”名叫盧克的新手立馬握緊了對方的手，為了表達歉意，他仍然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像是在接受前輩的教誨。

“知道規矩嗎？”貝爾曼問道，隨後用暗語進行身份確認，像是開啟一道通往秘密世界的門扉，也像是進入一場危險遊戲的入場券。

“待至英雄們在鐵鑄的搖籃中長成。”

“勇敢的心像從前一樣，去造訪萬能的神祇。”

“接頭成功，隨我來。”貝爾曼轉身帶著盧克走向後院，外面的大雨仍舊瘋狂地傾瀉著，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奏響序曲。

盧克的目光順著貝爾曼的身影望去，一輛黑色的卡車如同一條擱淺的巨龍，沉默地蜷伏在雨中。瓢潑大雨砸在它漆黑的軀殼上，匯聚成一道道渾濁的瀑布，沖刷著冰冷的鋼鐵。雨水模糊了它的輪廓，讓它看起來更像一個來自遠古的巨獸，帶著一身傷痕和疲憊，在暴雨中等待著什麼。車燈在雨幕中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龍族沉睡時偶爾睜開的金色瞳孔，透露出古老而神秘的氣息。而隆隆的雷聲，就像是巨龍在夢中的低吼，預示著風雨過後，它將再次騰飛，衝破黑暗，翱翔於天穹。

盧克潛意識覺得這輛卡車造價不菲，它就像一輛本該出現在戰場上的戰爭機器，卻被用來運輸貨物，這樣的手筆也只能出自卡塞爾學院。這時貝爾曼已經帶著盧克走到了卡車尾端，兩人看著倉門纏滿了密集的鋼製鎖鏈。盧克問道：“沒有鑰匙嗎？”

貝爾曼皺了下眉，隨即走到駕駛艙取出了兩個工具，並把其中一件丟給了盧克。盧克看著手上的液壓鉗發愣，貝爾曼手上的是一把消防斧。

“搭把手，裝備部的那群瘋子沒有設計鑰匙的習慣，現在只能動用暴力了。”貝爾曼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當兩人粗暴地拆開倉門的時候，這輛造價保守估計幾千萬美金堪比工藝品的卡車，被兩人強行留下了車禍現場一般的痕跡，盧克的心在滴血，彷彿在見證一件藝術品的毀滅，也像是在預示著接下來任務的殘酷和無情。

“這次交接的貨物重不重？”，當倉門完全被開啟的時候，盧克問向貝爾曼，心中充滿了好奇，也帶著一絲不安。

貝爾曼搖了搖頭，說道：“我並不是一號押運人，我接到的任務只是把它交到你手上而已。”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神秘，彷彿在暗示著這次任務的不尋常，也像是將盧克引向一個未知的深淵。

“一點也不重，才90多公斤。”一個聲音從貨倉裡傳來。見鬼，校園的那群瘋子竟然把一個大活人當做貨物運輸。貝爾曼和盧克都吃了一驚，但貝爾曼很快就恢復了鎮靜，神經病一向是學院的主旋律，如果哪次遇到的正常的情況反而奇怪。

那個聲音的主人從車上跳下，站在雨中，向兩人握手，並做著自我介紹。

“09屆，路明非，這次羅馬尼亞之行有勞各位了。”他的聲音溫和而謙遜，盧克聽說過這個在守夜者論壇高頻率出現的名字，人們都稱之為“太子爺。”可謙虛溫和的聲音與他“太子爺”的稱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盧克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盧克仍處在震驚中，學院這群瘋子竟然把一個大活人像貨物一樣從美國運到了羅馬尼亞。但最震驚的是這個貨物的身份竟然是學院本部流傳已久的路明非，那個有著“太子爺”之稱的神人，以至於盧克對路明非伸出的手遲遲沒做出回應。

路明非看出來盧克的疑惑，伸手握住了盧克的手，自嘲地解釋到：“沒辦法，上次來執行任務差點炸了巴黎鐵塔，現在整個歐洲都在通緝我，沒辦法用正常的交通方式。”“哦哦哦，”盧克尷尬地回應著，一邊的貝爾曼見“貨物”已完成交接，向二人禮貌地告辭，這時盧克才走出震驚，有機會觀察這尊“大神”。

路明非佇立在滂沱大雨中，黑色的風衣被雨水浸透，緊緊地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瘦削卻堅韌的輪廓。黑色的鏡片被雨水打溼，看不清雙眼，他身上揹著被黑布包裹的疑似箱子的物體，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背上，盧克心中想著，難不成是七宗罪？

路明非把打溼的眼鏡框收到上衣的口袋中，對盧克問道：“走吧，接我的車在哪個方向？”

盧剋意識到一個嚴重的細節問題，因為事先並不知道迎接的是一名優秀的S級混血種，他下車前並沒有帶著雨傘下來。他立馬向路明非表達了歉意。

“路專員先到前面避雨，我去拿傘。”學院派出了這位S級的專員，說明本地出現難以控制的局面，可是血統級別為C的盧克根本無法得知詳細資訊。但盧克知道這位S級的專員踏上羅馬尼亞的土地上，當地分部的所有混血種都要配合路明非的行動，他擁有接下來任務的最高指揮權。

“不用了，帶我去車上吧。”路明非溫和地說道，彷彿並不在意這滂沱的大雨，也像是在默默地承受著命運的惡意。

盧克在前面帶路，領著路明非走到了車邊，盧克欲上前幫路明非開車門，但是被路明非拒絕了。路明非把黑布包裹的箱子塞進了後排車座，隨即坐到了副駕駛，然後戴上藍芽耳機便閉上了眼睛。“不用開太快，”路明非又補充道。

盧克駕駛著黑色的奧迪穩重地行駛在雨中，由於滂沱的大雨，路上的車輛並不多，他便有間隙去仔細地打量路明非。

路明非合上眼瞼養神，由於沒有事先準備雨傘，仍有殘留的雨滴從臉頰滑落，他的年紀看起來比自已大不了幾歲，被打溼的頭髮柔順地貼在臉上，黑色的訂製風衣緊裹著瘦削的身軀，看起來就像是鄰家的男孩一樣的無害，盧克始終無法將眼前的男孩和守夜人論壇中的殺坯聯絡到一起。

據說這位神人剛進入卡塞爾學院前是個不折不扣的衰小孩，他是一個來自普通家庭的高中生，成績平平，性格自卑，生活乏善可陳，充滿了“屌絲”氣息。進入卡塞爾學院後，他又像個誤入貴族學校的普通人，一個行走的吐槽機器，一邊說著沒品的笑話，一邊暗戀學生會老大的女朋友。

但這一切自日本之行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不再迷茫和自卑，積極參加執行部的任務，並有著極其高效的任務完成率和存活率。他和古德里安教授整理了在世的青銅柱表，彙編了《泛龍類古史》，古德里安教授甚至以此評上了終身教授。一度被校董們親切地稱之為“卡塞爾的新星”。

然而，日本之行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傷痕。他極度依賴藥物入眠，並瘋狂地嗜酒，甚至在夢遊中炸燬了三棟宿舍樓，將幾位即將畢業的學長炸上了天，所幸沒有死亡。並在夢遊中將一位血統優秀的日本學員當做了假想敵，從英靈殿一直追殺到安珀館。之後那位被追殺的日本學員因為學業優秀提前畢業回到了日本分部，但是謠言卻一直流傳此人被路明非幹掉了，連拋屍地點都說的一清二楚，鬧得校方親自下場闢謠，但是學生根本不買賬，學生們私下傳播校方甚至幫助路神人分屍，並在之後的日子裡稱呼路明非為“太子爺。”

盧克看了一眼養精蓄銳的路專員，始終覺得有點不真切，如同身在夢境中一樣，對於一個新生來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過離譜了。但隨後他開啟了車載暖氣，然後駕駛車輛行駛在雨幕中。

窗外，暴雨如傾，彷彿在為英雄的到來譜寫一首雄壯的頌歌，也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奏響序曲。而車內，路明非靜靜地閉著眼睛，彷彿在積蓄著力量，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也像是在默默地承受著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