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自然是不肯走的。

她一直覺得若不是先皇插了一手,皇后的位置該是她的,又怎麼可能願意被當著這麼多太監宮女的面被趕出去呢?

一時間,她老老實實的閉上了厚實的雙唇,什麼都不說了。

太后怒火發洩了,心中也平靜了些許,便看向弘曆,“哀家當然知道這個規矩,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色布騰巴勒珠爾是皇子們的伴讀,就算被封做了輔國公,也一直居住在京中,哪還能適應得了科爾沁部的居住環境?”

弘曆隱約明白了,“皇額孃的意思是?”

“哀家身後的鈕祜祿,皇后身後的富察氏,還有皇上您身後的愛新覺羅氏,還留不住一個色布騰巴勒珠爾嗎?”太后接過茶碗輕飲一口,“在京中設公主府,色布騰巴勒珠爾留住京城!”

弘曆皺了皺眉,“之前並無先例。”

“沒有先例就是可行。”太后極為堅決,“哀家與皇后都是母親,都只有這一個女兒在身邊,不管是誰出嫁都是痛苦,皇上,你也不願見到這樣的景象吧?”

弘曆權衡了一下。

大公主與二公主相繼夭折,璟瑟是在他心尖上長大的,最是疼愛不過。

若不是科爾沁部過於重要,他根本捨不得拿璟瑟的婚事來商議。

但若能將色布騰巴勒珠爾留在京中,既掌控了科爾沁部的力量,又能將璟瑟留在京中,於他於皇后都是極好的。

且大清如今兵強馬壯,與科爾沁部協商不難。

想明白了這些,弘曆再無猶豫,當即應道:“皇額娘想的通透,兒臣這就去讓人與科爾沁部協商。”

站在門外候著的魏嬿婉聽見這句話,也長鬆了一口氣。

此事,總算妥了。

往後,和敬嫁於京城內,又有蒙古勢力傍身,也會是她魏嬿婉一個堅強的後盾了。

這下,她也有了心情悄悄掐了掐身旁進忠的後腰,“進忠。”

她美滋滋的笑,“我厲害不厲害?快誇誇我。”

進忠摸了摸後腰,掐過那處的瘙癢直要癢進他的心裡去,若不是正在當值,他定是忍不住擒住魏嬿婉的小手細細摩挲,在搜腸刮肚將能說的最好的話語都說給她聽。

他的嬿婉是世界上頂頂聰明和美好的女子了。

但在這裡,旁邊不遠處還有李玉和進寶,他只能小小聲道:“令主兒莫急,等奴才下值再去誇誇你。”

一句話不夠,他還想說更多的話。

魏嬿婉本也高興的點了點頭,可瞧著裡面走出的太后,她忽然嘴巴一垮,遺憾道:“不知道今晚有沒有時間與你相見了。”

進忠也瞧著了太后的眼神,心裡“咯噔”一下,便下意識的往旁邁出一步,想要擋住魏嬿婉。

這算得上是極為逾矩了,是自小入宮,跌爬滾打幾十年的進忠不該做的動作。

若是太后不快,怕是能借此發作了他。

可進忠想都不想,便就做了,關切之心溢於言表,這讓魏嬿婉心中暖洋洋的:“進忠,你別擔心,我去去就來,會盡快的。”

她眨了眨眼,聲音更低,“記得等我。”

說罷,她才跟上了太后隊伍的步伐。

進忠站在原地,久久不曾回過神來。

進寶路過,看了眼他,十分不解,“天氣很熱嗎?進忠你臉怎麼這麼紅?”

進忠這才反應了過來,趕緊拍了拍臉,將熱氣散了下去,“許是此處不通風,我往外面走幾步吧。”

走幾步,還能嗅得魏嬿婉身上的清香,讓進忠的心更是燥熱難安,一雙眼痴痴的看向了遠處太后的居所,盼著,能再看到一道燈光迴歸。

而此時,魏嬿婉跟進了太后的住所,正欲跪下磕頭,卻見太后揮手讓福珈搬來凳子給她。

“坐吧。”

太后在主位坐下,懶洋洋道:“是你在後面幫襯著皇后吧?以她的腦子,可想不出來這麼多門門道道。”

她們兩人若爭得狠了,怕是誰都盼著對方的女兒倒黴,怎麼可能能心平氣和有力氣往一個地方使呢?

甚至可以說,若是璟瑟在先,她可不願意再參與進來。

所以這個局,必須得恆媞在先,才能確保她一定會幫忙。

“還有皇后能那麼迅速將恆媞推出,也是你提醒的吧?你就不怕哀家懲罰你!?”

話說得嚴厲,可魏嬿婉摸了摸身下的凳子,卻也沒有多少害怕。

若太后真的很氣,該是進來就讓她跪下才對,而不是賜了座。

心雖定了,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漂亮才行。

魏嬿婉恭敬道:“太后娘娘您說過了,您是母親,皇后也是母親,這場對弈也並非為自已謀取利益,無非只是想讓兩位公主幸福罷了。”

太后輕呵。

這個魏嬿婉可比如懿通透許多。

她都這個年紀了,什麼勢力什麼地位都不在意了。

她只是一個想要孩子留在身邊的老人,為了恆媞,她可以付出很多,出乎任何人意料的多。

“皇后說的話也是你提點的?說什麼若是恆媞喜歡色布騰巴勒珠爾,她也會一樣幫助恆媞留在京城之中。”太后搖頭道:“在皇上的心中,恆媞哪比得上璟瑟。”

這也是為何她即使知道色布騰巴勒珠爾能留在京中,也決定將他讓給璟瑟的原因。

她才不願意欠富察家一個人情呢!

“在皇上心中,柔淑公主與和敬公主一樣重要。”魏嬿婉眼觀鼻鼻觀心,“不然皇上為何要猶豫這麼久呢。”

“哈。”

太后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的魏嬿婉,“你很聰明,哀家有點喜歡你。”

魏嬿婉趕緊起身,“嬪妾惶恐。”

“惶恐什麼?”太后懶洋洋的往後靠了靠,“哀家一瞧你那咕嚕嚕轉的眼珠子,就知道你一肚子的心眼兒!不過哀家也告訴你,在後宮中,聰明沒錯,力爭上游也沒錯,想往上爬更沒錯,想各種各樣的法子爭寵也沒錯。”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於魏嬿婉的生存目標提出肯定,她不由的問道,“那什麼算得上錯?”

“無端害人命。”太后冷厲的眼眸一掃,“還有殘害皇嗣!”

她的聲音悠長又蒼老,“你幫哀家留下了恆媞,哀家謝你,只要你不做這兩件事,哀家可保這深宮中無人能貶你,無人能害你性命。”

如魏嬿婉這般宮女出身,朝不保夕之人能得了這個承諾,便也是得了永久的護身符。

魏嬿婉欣喜跪下,“多謝太后娘娘抬愛。”

“去吧。”太后乏了,揮手讓魏嬿婉離開,“待得聖旨下了,皇后必定還會謝你,哀家就不再給你提什麼位份了,省的影響你的發揮。”

魏嬿婉心知肚明。

太后指的是她塞到皇帝身邊的幾人,無一個能博得皇上信任,全因她們是太后的人。

若魏嬿婉因為太后提升位份,的確也在皇上心底埋下了一根刺,長遠來看便不妥當。

她躬身謝過太后,便悄然退了出去。

春嬋在外面候著,見她面色凝重出來,不由擔憂道:“小主,您被訓斥了嗎?”

魏嬿婉抿了抿嘴,湊近了她,“我和你說——”

春嬋嚴肅聽著,卻被魏嬿婉撓了撓胳肢窩,“沒事啦!”

她嬉笑著越過春嬋往外走,“我們回去吧。”

回去見他,也告訴他這個好訊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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