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意遲又驚又怒。

哪有人嘴長在自已身上,但是不歸自已用。

她開口,趕緊查了下這嘴是不是自已的:“何人!何人用我的嘴皮子說話?”

看到自已還能用嘴說話,田意遲鬆了口氣。

沒想到田意遲剛閉嘴,她的嘴皮子又開口,自說自話,沒帶什麼好氣:“喂,我說,不是你自已在湖底締結下契約,以我幫忙為條件,讓我附身於你。怎麼,現在反悔啦?”

田意遲一驚。

在湖底是有什麼聲音總是在和她說話,還要能幫上忙,還說“奉上自已的身軀,讓另一道神魂寄居”。

她當時氣息微弱,意識將散,有人說願意幫忙,只剩下點頭答應。

當初瀕臨絕境,有人要幫忙,自然是什麼都要答應。現在田意遲活了下來,只覺得是趁火打劫。

田意遲現在終於回過神:“你就是湖底的聲音?你現在莫不是在我身體裡?”

她自已的嘴皮子再度動起來:“沒錯!我乃……乃黑龍潭潭底老鬼,為人所害,只剩下半道神魂漂泊在這個世間。”

“總之在潭底,我願予你助力,你以身軀為約,答應此後與我同行。”

田意遲不吭聲,心中盤算著,老鬼到底給自已幫了什麼忙。

嘴皮子等不到田意遲迴復,開始嚷嚷道:

“你怎的不答?你墜崖時身上沒幾塊好骨頭,渾身都是傷口,意識都快沒了。要不是我在湖底經年寂寞,大發善心附身,你現在就和湖中千百枯骨一起,早過幾日也成了一般樣子。

田意遲:“……”

看我墜湖,趁火打劫,你這老鬼……好要臉。

“總之我答應幫你趕走沙行幫,救了眾人。我這個……我此次附身是正當的,合情合理!”嘴皮子聲音越來越弱,大概也自知理虧。

田意遲左手還能動,費勁地把自已起來。僅僅是完成這個動作,她就喘了幾口氣。

“喂,你這現在跟碎了一樣,躺了半個月的床,下地幹嘛啊?”

田意遲沒理嘴皮子,她覺得雙手輕飄飄的,承在棉花上,但是還是坐了起來。

她一下床,感覺平地踩著高蹺一樣,腦袋一片嗡鳴,一不小心就栽在地上,引得全身的傷針扎一樣。

“啊,這你還走?”她的嘴皮子自顧自地出聲。

田意遲用左手揪了自已的臉,清醒了一下,一瘸一拐地跳到銅鏡前。

銅鏡沒把椅子。田意遲坐下連喘了好幾口氣。

緩下來後,她端詳著鏡中的自已。

還是一樣的眉眼。

遠山眉不畫而黑,但墨色又濃淡相宜;眼神堅定,如映青松,臨風挺立。她的棕色麻衣終於被人脫下,穿了一件合體的黑色道袍,袖口繡著小云紋,另有一些花紋延伸到袖口,如水花飛濺。

田意遲目不轉睛盯著銅鏡裡的自已:“閣下為何偏偏選中我附身?”

銅鏡裡的自已用左手托起下巴:“別這麼緊張嘛,小姑娘。你我也是一體兩魂,怎麼樣都是利益相連的。”

“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小姑娘。”田意遲用手輕輕叩擊了一下桌子。

“好的好的,我道歉,我道歉。“說是道歉,老鬼卻不是真心道歉的語氣,倒是哄人一樣。

“所以我再問你,你到底是誰?又為何附在我身上?”

“嗯......緣分嘛。你看,剛好你掉進了黑龍潭,而我恰好又被束在湖底很久。我雖然沒有按照約定答應你懲治沙行幫,但是我還是救了你還有你們村民。”老鬼前面的話還輕鬆,用一種調侃的語氣。說到一半,鏡中的老鬼愣了神。

田意遲左手掐在了自已脖子上。

她眼裡的青松壓雪,不見綠意,一身肅殺。

“不是不是,有什麼話好好說。”鏡裡的女孩不敢亂動,“現在的小姑娘.......現在年輕人真是一個賽一個脾氣急。”

田意遲肅然道:“閣下既然已經借我這身軀離開潭底,現下已經恢復自由之身。是不是應該離去呢?”

“你既然沒有按照約定懲治沙行幫的人,也並沒有真正意識上救下村民。這約定做不得數。”

鏡中人眼神也冷了下來:“好啊,你這是想反悔......”

“未竟之約,談何反悔。”田意遲手不鬆開,緊緊掐著自已的脖子,“閣下費這麼大力氣出來,想必不想還沒有出這小屋,就斷了自已的前程吧。”

“我這殘軀幫不了你完成什麼事,我勸閣下速速離開。不然我寧為玉碎,也不做你的傀儡。”

鏡中人冷笑道:“還會威脅起自已的救命恩人啊.......若我就不離去呢?”

田意遲加力氣,緊緊掐住自已的脖子,她感覺到手下的搏動很有規律。她直直盯著鏡面,抿緊雙唇,倔強地盯著鏡面。

鏡子裡的那個人也是眉峰蹙起,眼神幽黯,他們僵持了一會兒,田意遲不得不放下手。

她撐著桌面,兩眼昏花,拼命喘氣,臉龐原本是白皙如玉,但現在卻是青紫色。

鏡中人和田意遲共享感官,也是眼冒金光。

他抬頭看著銅鏡,張嘴大笑:“都說了,若不是走投無路,我怎麼會和你兩魂一體。你認命吧。從此刻開始,我們命運與共。”

田意遲死死盯著鏡子。

她心中暗道,得想個辦法把這個孤魂野鬼趕出去。她可不想再被誰利用了。

卻不知,老鬼同時想著一樣的想法。

真麻煩,要不是受曼珠沙華所限,自已怎麼會選這麼孱弱的身軀寄居,甚至還如此不聽話。

找個機會,讓原主的魂魄.......沉睡吧。

鏡中人抬眼,他眸光深邃銳利,又轉眼隱去神色。

田意遲歇了一會兒,終於臉色平靜。

她剛要想辦法起身時,門卻被推開了。

“醒了醒了!那個姐姐醒了!”

兩個小孩穿著白衣,總角紮起,拿著藥盒子,扒在門口好奇地看著田意遲。

田意遲目光剛剛往回看,兩個小孩兒轉身就跑了。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個人進來了。

這個男子身著銀袍,劍眉星目,尤其是那雙眼如玉上的點翠,亮眼而溫潤。

他頭髮高束,戴著鏤空的玉質發冠。身上的銀袍是緞制,手臂一晃,衣服上就流動著白手的光。

整個人正如窗外沐陽的純白玉蘭一般。

田意遲疑惑,自已在哪裡,又是哪裡的這麼一個人。

似是看到她眼中的懷疑,那男子眼眸含笑,輕聲問道:

“小兄弟,你醒啦。”

“這裡是雲容山主峰。你之前摔下山崖,又墜落湖底,受傷太重,躺了已經有半月。現在傷口怎麼樣?”

雲容山?自已竟然在雲容山主峰上。

田意遲只看著那男子,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雲容山已經封了山門四十年,他們真的會開門救自已嗎?

但是這人穿著銀袍......她只知道,天下只有統領各大修真門派的天行教穿銀袍。

田意遲禮貌問道:“敢問您是天行教總部的神侍?”

那人找了把凳子坐下,點頭微笑:“在下天行教總部神侍,韓立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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