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在屋內

袁汐夢再度落座於圓凳之上，黛眉輕挑，春意幾許，卻難掩住眉宇間的疑惑，曼聲問道：“怎麼回事？”

“方老爺的府邸連同府內之物，據說價值足足五萬兩，可我們錢莊僅僅支付了區區四萬兩。”

此言一出，宛如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

袁汐夢雙眉微蹙，目光沉靜如深淵，緩緩抬頭，“你怎知不是那方老爺存心詆譭？”

這時，喜兒步上前來，手中遞過一本簿子，恭敬地說道：“小小姐請看，這是方老爺特地委託其好友，尋來的評估師仔細核算過的府邸珍寶清單，附在其中還有部分寶物的交子。”

袁汐夢接過簿本，細細翻閱，目光如同淡淡流水般從每一個數字與文字間劃過。

直到她的視線最終定格在賬簿的最後一頁，那裡清晰地記錄著‘五萬七千九百四十二兩’。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微微收緊，嘴角卻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心中明瞭：

這賬簿絕非一介丫鬟所能輕易取得，必然是方家得知自家丫鬟與喜兒之間的交情後，特地命令她前來送上。

好一個，借刀殺人。

“此事，不可聽信一面之詞。你且去……”袁汐夢微微傾身，以極為細微的嗓音，囑咐著身旁恭敬侍立的喜兒。

喜兒聞言，連聲應是，身影迅速消失在屋內。

袁汐夢迴眸望著桌上那琳琅滿目、色香味俱佳的珍饈美味，卻沒了胃口。

她輕嘆一聲，站起身來，推門走出了碧翠居。

穿過曲徑通幽的迴廊，來到了一片繁花似錦的桃花苑，她心中有事，急於與杜芸商議，於是加快了步伐，向苑內走去。

桃花苑中，春風拂面，花瓣飄落，門外的丫鬟見到來人，立刻恭敬地行了一禮，“姑娘，萬福。”

袁汐夢微微頷首，算是回應。

“你家小姐呢？”杜芸指了指黑漆漆的裡屋。

丫鬟面面相覷，“回姑娘，奴婢們不知。”

袁汐夢聞言，神色微變，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憂慮。

腳下無意識地踢著一顆顆石子，發出細微的聲響，想到明日之後，三日之期將至，她將與阿爹一同回將軍府。

可眼下錢莊出了事，她身為杜家的外孫女，豈能袖手旁觀？

她必須去找阿爹說個明白，回府的日子恐怕需要延上一延。

她步履微頓，悠然間抬起頭，卻驚覺自已已身處鳳雅苑，此處花影疏影，雀聲稀微。

鳳雅苑的門前，寂寥無聲，僅有一位老嬤嬤靜靜地佇立。

她目光瞥向院內，但見屋內一片漆黑，心中不禁泛起疑慮，這世間哪有如此巧合之事，兩人竟同時不在屋內。

頓覺頭痛如刀絞，不禁閉上雙眼，雙手輕輕揉了揉眉心，試圖緩解那股難以言喻的痛楚。

正欲轉身離去，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道倩影，靜靜地站在遠處，而少女此刻也望向了她。

少女步履輕盈地走近，端莊的福了福身，聲音婉轉動聽，“袁姑娘。”

袁汐夢輕輕抬眼，目光落在面前的杜知沐身上，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與疑惑，“杜四姑娘，莫非是特地來找我三哥哥的？”

杜知沐面上一紅，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悄悄瞥了一眼不遠處那漆黑如夜的屋子。

袁汐夢對上杜知沐視線的那一剎，恍惚間，捕捉到了一絲陰鷙之色。

如白駒過隙般，忽然而已。

杜知沐的嘴角勾起一抹幽幽的笑意，輕聲說道：“聽說，我那六妹近日與三少將軍走得頗近，姑娘可曾耳聞？”

袁汐夢微蹙黛眉，心中明白，杜知沐此言，顯然是試圖從她這裡探聽些風聲，想要弄清楚阿孃和阿爹的關係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她凝視著杜知沐那粉嫩的臉龐，步步逼近。

杜知沐見眸光中袁汐夢的身影越來越小，面龐越來越大，直至臉快貼面，嚇得連連後退。

踉踉蹌蹌，差點摔倒。

袁汐夢笑了笑，“我怎會知？杜四姑娘若想知，去問我三哥哥，不是更好，何必旁敲側擊地打聽。”

她也的確不知。

“杜四姑娘，倒是比我這個做妹妹的還要關心我這哥哥，我都不知他近日做了些什麼。杜四姑娘，莫不是心悅我三哥哥？”

杜知沐一時語噎，被人當面戳中心事，羞澀地垂下腦袋。

見杜知沐一臉嬌羞的模樣，心中瞭然，唇角泛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極短，極淺，淺到幾不可察。

“俗話說得好，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

遠處傳來的聲音，宛若輕撥琴絃，餘音繚繞，激起杜知沐內心深處的無盡漣漪。

杜知沐怔愣了一瞬，抬起頭，望向袁汐夢漸行漸遠的背影。

臉上盪漾起一絲淡淡的微笑，笑意深藏眼底，宛如縹緲的輕煙，隨風而逝，消失在這夜裡。

袁汐夢迴去的路上，特意繞過桃花苑，見屋內依舊漆黑一片，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想到不日即將辭別杜家，仍未想好如何向阿孃吐露自已的真實身份，更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阿孃和外祖父母，不禁黯然神傷。

驀然想起，每當阿爹心情鬱郁，便會獨自酌酒。

酒意微醺之後，便會在阿孃身旁安然入睡。

而每當他醒來之時，那緊鎖的眉頭已然舒展，宛如春風吹過冰封的河面，冰雪消融，萬物復甦。

看來這酒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解憂愁。

於是，她輕輕吩咐丫鬟取來酒壺。

她手持酒壺，腳步輕盈，飛身一躍，穩穩地站在了屋頂之上，如履平地。

微風拂過的清涼，讓她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她緊張又興奮地坐下，手中緊握著酒壺。

“咕嚕”一大口。

酒液如涓涓細流，在她的喉嚨中流淌著，溫熱中夾雜著辛辣的灼熱感，在喉嚨中肆虐著，焚燒著。

\"咳咳咳……\"

她微微垂下眼簾，咳嗽聲連綿不斷，身體也隨著咳嗽有節奏地微微顫。

劇烈的咳嗽，讓眼睛漸漸蒙上一層水霧，宛如晨曦中的露珠凝結在花瓣上，輕輕一吹，便會滴落。

這酒又苦又辣，難喝至極，為什麼世人都愛飲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