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茶館”裡。
偏瘦一點的小男孩哭喪著臉，但時不時還往手機上看一眼，大拇指不老實地動彈著。
門口，季夜禾滿頭黑線地看著男孩以龜速蹭過來，戀戀不捨地把手機放到了桌面上。
“爺爺……”
“寫作業去！”
老大爺生氣地瞪了男孩一眼，從他鼻孔裡吹出來的氣，使得他鼻子下方的兩撮白色鬍鬚輕輕抖了抖。
後者淚眼汪汪地走了。
一時間，周圍寂靜了幾分。
老大爺感受著身旁少年轉回來的目光，嘴角抽搐。
“咳……嗯……”老大爺乾咳兩聲，想說點什麼，但身旁少年的視線有點刺眼。最後，他選擇劃劃螢幕，退出了正在團戰中的遊戲介面。
呼——
彷彿一陣來自於心靈的寒風，劃過了走廊盡頭座位上，小胖子的心田。
他遙望著櫃檯上，已經被按滅的手機。
小胖子心如死灰。
“作業都沒寫完，玩什麼玩……”老大爺自顧自吐槽一句，也不知道說給誰聽。
季夜禾就在旁邊靜靜站立著，等到大爺回神，他這才湊上前去。
少年面帶微笑，“大爺，我來找人。”
“……找啥？”
聽到這話，老大爺眼神突然緊張起來，他向後靠住座椅，話語都是有些結巴。
“我告訴你啊小子，我…我們這正經營生，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下下棋的，沒有什麼……”
話音未落——
砰！
“六萬！！！”
在這一時間相對寂靜的氛圍中，一道氣息不穩的喊聲，從隔壁某房間內“殺”了二人一個措手不及。
季夜禾：……
老大爺：(°ー°〃)
“啊哈哈…這……這是……”老大爺額頭上一滴冷汗冒出，他不安地摩挲起魚缸沿，低頭看著金魚在裡面懵懵地遊動。
“啊，這是他們在聊孩子最近掙了多少錢，老一輩嘛，能炫耀的，愛炫耀的，都喜歡說點這……”
還沒等季夜禾吐槽一句這明顯是個中年左右的男人聲音。
老大爺話音剛落——
咚！
同樣的房間裡，這次是一聲不一樣的悶響！
老大爺摩擦著魚缸玻璃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緊隨其後的，是另外一道較為雄渾的男聲。
“別動，胡了！”
季夜禾：……
老大爺：=͟͟͞͞(꒪ᗜ꒪ ‧̣̥̇)
老大爺臉上扭曲的面容，絲毫不比凳子上那位小胖子的臉差多少。
他緩了好久，但臉色還是青一陣白一陣，好不容易重新掌控自已的臉部肌肉，他顫顫巍巍地開口解釋道：“我們平時就喜歡喝喝茶……”
已經放棄了剛剛的話題嗎？！
一旁，聞聲的季夜禾嘴角瘋狂抽搐，內心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他竭力控制著面部表情，示意老大爺看向旁邊房間的門縫。
從這個角度，他身後的老大爺也能看清楚屋內的景象。
這一看。
老大爺就明白了剛才那聲悶響是怎麼回事。
透過門縫——
麻將桌上，靠左邊的一名較為壯實的男人，手裡握著一瓶啤酒，正滿面紅光地豪飲著。
然後。
咚！
這一聲幾乎相同的悶響，伴隨男人手中啤酒瓶砸在桌面。
外面老大爺的心，也是伴隨這動靜顫了顫。
“我……”
“咳……大爺，我懂我懂。”
就在老大爺神色甚至有點委屈地微舉雙手，想要再做點解釋時，季夜禾滿頭黑線地伸手製止。
他覺得，再讓這大爺說下去，說不定隔壁就要開始划拳了。
“我不是什麼檢查風紀的……”在大爺有些愣神的目光中，季夜禾無奈地微笑開口，“我不是說了嗎，我來找人。”
“我同學今天臨時有點事，可能會晚點回家，他說他父親就在這裡搓麻，讓我過來告訴他一聲。”
季夜禾語氣平緩，對面的大爺堪堪回神。
愣了好一會兒，後者才連著回應了好幾聲，面色有所緩和。
少年略作思索，漆黑的瞳孔中隱藏著多種思緒，他緩緩開口問道：“大爺，您知不知道……”
“……姜運叔叔，在哪間屋子裡啊？”
——
與此同時。
藥都中學。
“叮鈴鈴——”
二樓。
伴隨著下課鈴聲響起，長達一個半小時的大課終於結束。
諸位高三生有的抓緊時間趴下睡一會，接續剛剛課堂上那強忍的睡意，也有的選擇去衛生間擠一番，為即將到來的晚睡做準備。
當然，教室裡也少不了“攔著老師不讓走”，問問題的學生。
四班教室，也在這一行列之中。
講臺旁，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數學老師正與一堆同學圍在黑板前，討論著剛才上課時出現的某些解題方式。
“呼……！”
在人群靠左邊點的位置，李梓晴抱著數學捲紙成功擠了出來。
她剛剛在課上沒理解的問題已經解決了，現在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暫且先少聽些多樣化思維吧。
嘆了口氣，少女向著靠窗那排的過道緩步走去。
微微抬頭——
在靠窗戶這一排，那最後的座位旁，正圍著五六名同學。
從他們手臂之間的縫隙向內望去，一位剪著寸頭，面板黃偏黑的男生正大大咧咧地笑著。
隱約間，他們聊天的內容，便傳到了正在走來的李梓晴耳中。
……
桌旁，一男生很感興趣地開口問到：“哎，老薑，這幾天你沒來，去哪玩了？”
眾人聽到這話，都是配合著點點頭，眼瞳深處流露出好奇之色。
座位上。
這位面容俊朗的少年笑容有些故意搞怪的嫌疑，隱隱有些淡黃色的頭髮格外醒目。
他寬大的手掌，此刻正疊著一張張堆積幾天的捲紙，而後將其放到腳邊的書包裡。
掂了掂書包，他微微轉頭，手中的動作卻沒停下，“我可是正經感冒，懂不懂？”
“籲——”
眾人一片噓聲。
“姜蔣，你這是，還要繼續請假啊？”
身旁，某個比較矮的男生看著姜蔣收拾書包的動作，面露不解，但更多的是羨慕嫉妒。
“對啊，我們都以為你失蹤了呢，就偶爾在微信群裡回個話，今天也是晚上突然進了教室，”最開始發話的那名男生嘴角撇了撇，“上了節課就走，你把我們也帶走好不好？”
我們不想上晚自習啊——
眾人心裡不約而同地哀嚎著。
“呵呵。”
姜蔣進行了精神嘲諷，效果拔群。
又是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兩句，眾人見快上課了，這才急急忙忙地跑出門，去衛生間“征戰”去了。
他低下頭，繼續收拾著書包。
踏。
某一刻，他似有所感，前方悄然傳來的腳步聲，在他開口後兀地停止：“班長，咋了？”
少年語氣末尾略有無意義的上挑，前方的李梓晴卻是一陣恍惚，在她的記憶中，有什麼剪影一閃而過。
她想回憶什麼，可那種疑似於錯覺的感受，轉瞬便消失不見。
“沒事，我替趙卉轉告一下，等下課你要走了去辦公室找她一趟。”說到這裡，她的話語頓了頓，“聽說有關你的私事。”
這次她沒多問。
主要原因，還是趙卉在提這件事時，沒有什麼感興趣的神情，也沒有什麼悲傷嚴肅的態度，這讓李梓晴失去了八卦慾望。
桌後。
姜蔣那隻握著捲紙，即將插進書包中的手掌，在即將接觸到書包拉鍊的同時微微一頓。
他低著頭，晚間的燈光照射著他的側顏，令人看不清其面色。
踏踏。
前方，李梓晴聳聳肩，回到座位上拿出保溫杯，打算去接杯水。
就在她剛邁步出門的瞬間——
“嗨？”
一道興致勃勃的女聲，突然響在她的耳邊！
“！！！”
李梓晴手中的保溫杯都差點沒拿住，被嚇得整個人向後跳了兩步，她後怕地喘著氣，反應了兩秒，眼神不善地抬頭。
門口，班主任那欠揍的笑容，映入眼簾。
趙卉：₍˄·͈༝·͈˄*₎◞ ̑̑
李梓晴：……
“我……”少女故作誇張地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您這，挺閒啊？”
“嗯~”
眯眯眼的趙卉抬抬眉毛，滿臉愉悅，看來是為嚇到李梓晴而稍有快樂，“去接水吧~”
目送李梓晴滿臉憤慨地背過身遠離門口。
這位女人，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
她靠著牆面，眯著的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隙。瞳孔中，酒紅色光芒一閃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