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遇沈夕微

在這種地方摔跤，絕對會引起注意。如果兩禽獸像言情小說一樣狗血地來個英雄救美……那就更完蛋。

大難臨頭，人體腎上腺素分泌，運動白痴的我竟超水準發揮，微後仰、退下一級臺階，前傾，調整平衡，一連串動作做得如行雲流水，牢牢站穩了身形，沒有摔成狗啃泥。

我緊張地站在路旁，駝背彎腰，腦袋有多低壓多低，就連呼吸也放得極慢，只盼望大部隊別發現自已的存在，快點透過。

古代武人多著靴，穿著皂青色靴的南宮家護衛們大步踏過，沒有停留；穿蓮青色雲紋靴的沈知意穩重走過，沒有停留。

正以為一切順利的時候，未料，沈夕微的黑雲靴在我面前微微一停。

我心跳加速，額上一顆冷汗滴落青石臺階。

幸好，她只停了約莫兩秒，沒有說話，很快又追隨大部隊而去。

“大概不是看我。”等所有人透過後，我揉揉彎得發疼的腰，鬆了口氣，自我安慰著。可是心裡總有點不好的預感在隱隱作現，揮之不去。便隨便將今日任務完成，匆匆回去讓人感到平靜的廚房躲著，做縮頭烏龜。

約莫又過了四五日，沈夕微沒有任何動作，我想自已的預感大概是錯誤的。而且臉都弄到這樣了，以這兩個女人的實力，沈知意父子要什麼美女沒有，怎可能還看上一個又黑又瘦、打扮奇怪、性格古怪的小姑娘？

每天慣例送饅頭去喂二蛋。

賬房傳來吳秀才氣急敗壞的聲音：“科舉第一看的是書法，文章做得再花團錦簇，字不好也會被丟出去。你練了那麼久的字，不奢求你分得清顏體和柳體，總該分得出楷書和隸書，行草和行隸的區別吧？真是塊油鹽不進的蛋啊。”

“其實我覺得自已寫得還可以啊。”二蛋一手持字帖，一手抓毛筆，愁眉苦臉，繼續趴桌子練習鬼畫符。

“放屁！放屁！”吳秀才給氣得斯文盡掃，敲著她的腦袋訓斥，“飄逸秀美什麼的就算了，我只求你能寫得端端正正，拿出去像個字樣便好。”

我在窗外聽著只想笑，二蛋掛不住面子，趁吳秀才轉身之際，拿起張寫廢的字帖，揉成團，狠狠砸向我的腦袋。

我放下饅頭，趕緊逃走，不觸其逆鱗。

沒辦法，她似乎天生沒藝術細胞，琴棋書畫皆通六竅。上次嘗試跟車出門學採購，幫忙挑的衣料款式讓布莊老闆眉開眼笑，小王總事差點跳腳，幸好只選了三匹，但所有大姑娘小媳婦大哥小弟都不肯接受那大紅大紫的俗氣款式，結果便宜我多分了好幾尺，刻意做了件紫上衣大褂，走出去像個茄子，人人見了掩嘴笑，唯二蛋連聲誇好。

經過此事，所有人都對二蛋超凡脫俗的審美能力有了深刻理解。如果她誇誰穿的衣服好看，那人絕對會跑回去換掉……所以我每次出門，先去給她看看自已的打扮，她說普通或一般都不宜出門，只有點頭大讚後穿出門去，保管醜得萬無一失。

二蛋這方面很遲鈍，毫無自覺。大家覺得這樣下去不太好，可是試圖糾正了幾次也沒多大功效，我則沒指望她去做服裝設計師或藝術家，乾脆放棄。

逃回廚房後，廚房管事塞給我一個食盒，裡面裝著碗銀耳羹，託我送去給他在臨香閣當差的小女兒吃。然後還給了我兩個早上剩下的肉包子做好處。

臨香閣是空置的屋子，雖然挺大，在南宮世家屬於冷宮地帶，幾乎沒什麼人過去，據說不吉利，大家連提都不肯提。原本在我名單中的三級警戒區域中，後來覺得此處資料太少，危險難測，將其提到了二級禁戒區域。

管事的小女兒英子身子不好，做不得重活，所以被託關係送在那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混日子。

我看了一下天色，現在應是沈夕微習書畫的時候，估摸危險不大。因不想得罪廚房的當權者，於是接下這個差事，邁著小細腿一路小跑，快去快回。

平安到達臨香閣，英子姐姐接過銀耳羹，嚐了口，抱怨兩句太甜，然後賞了我幾兩銀子。

我想起此處資料未知，見周圍無人，便裝出天真孩子面孔，順口打聽：“這個屋子好氣派，怎麼沒人來住？該不會是有鬼吧？”

“什麼鬼不鬼的？別胡說，”英子姐放下碗，笑了起來，“你在外頭可別亂說，這屋子是以前老爺住的地方，自老爺不在後便被主子封鎖了。”

我忽然想起原著小說裡沒有任何提及沈知意相公的事情，覺得有點不對勁，再問：“既然是老爺故居，為什麼大家都不願意提這裡？”

“小孩子怎麼那麼多問題？”英子皺起眉頭嚇唬道，“好奇心別太重，有些東西知道的越少越好，主子不準提老爺的事。我們做下人的裝著糊塗就好，可別亂嚼舌根，小心傳到王大總管耳裡，被拖去打板子。”

我不想捱打，只好唯唯諾諾應了，不敢繼續追問。

英子只吃了小半碗銀耳羹，便將剩下的賞了給我：“提醒我爹下次少放點糖，它怎麼老是不記得呢？我又不是愛吃糖的小姑娘時候了，甜甜膩膩怎麼吃得下？”

小丫頭或者小廝吃大姑娘吃剩的東西是常事，但我喜潔，從不吃別人咬過的東西，所以嘴上歡喜應了，出門後便偷偷找了個水溝將剩下的銀耳羹倒掉，然後拿著空碗往回走，一邊走一邊想沈知意相公的事情。

剛走到臨香閣門口，忽聞一段清清笛聲，幽幽從身後傳來。

我下意識地想回頭，忽然想起閒事少理，不要好奇的做人準則，便裝作聽不見，繼續往前走。

笛聲忽停，換成少女清零溫溫爾的聲音：“少年，請停步。”

我聽出是小禽獸的聲音，心下大驚，越發裝沒聽見，大步流星地往前跑，想快速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結果一個東西砸到我腦袋上，不太痛……

我希望砸過來的是隕石，可是地上躺著個圓滾滾、紅豔豔的李子，李樹在身後五米處，怎麼也不可能自動飛落我腦袋上。

怎麼辦？繼續裝沒發現背後有人？我遲疑片刻。

又一個大棗飛過來，目標明確，大有不回頭就繼續的樣子。

我裝不下去了，只好緩緩轉身回頭。

綠葉蔥蔥，李子如寶石掛滿枝頭，沈夕微斜坐樹上粗枝，手持碧玉長笛，青衫綠裙隨風輕飄，雙腳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半空調皮晃動，衝著我的小臉笑容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