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今和媽媽抵達車站的時候還是大清早,天色灰濛濛的像一隻睜不開的眼,小賣部里老板娘腳邊的火爐格外紅亮,她歪著腦袋織毛衣,殷梅問了兩遍“這個多少錢”她才聽到。

候車室人不多,基本都靠著椅背補覺,黎今聽媽媽接了個電話,沒多久就看見李叔叔拉著還沒睡醒的李越朝他們走過來。

李越揉著眼睛喊了句黎哥哥,黎今就靈光一閃地翻開包裹,“你還沒吃早飯吧,想吃什麼自已拿。”

李越這才來了精神,拿了一個麵包和一瓶牛奶,黎今又給他拿了幾個罐頭啊餅乾牛肉乾之類的,總之哪樣重就拿哪樣,等殷梅和李叔叔聊完天看過來的時候,黎今已經把輕了不少的包重新背上了。

“哎呀你怎麼拿這麼多!這是哥哥帶去學校的!”李叔叔連忙拍了拍李越的胳膊,李越說,“他硬要給我我有什麼辦法。”

“我這還有好多呢。”黎今笑了笑。

上車前李叔叔給黎今塞了個紅包,黎今連忙推辭著,殷梅也說不用不用,但李叔叔平時性格很軟這會兒卻很強勢,殷梅嘆了口氣才說,“李叔叔的好意,你接著吧。”

黎今拗不過,只得接了說了聲謝謝。

在車上坐定後黎今又趴在車窗上聽著媽媽的囑咐,不過他沒聽進去,注意力散散地勻在這三個人的身上:殷梅還沒來得及梳理的蓬鬆的頭髮,李叔叔居然把羽絨服都扎進了褲腰帶裡頭,李越每打一個哈欠腦袋好像就大了一圈似的……

媽媽終於不用一個人了,這讓他很欣慰。

但又有種他們三個才是一家三口的心酸感覺,自已的離開倒像是一種成全,他覺得自已被最後一個愛他的人拋棄了。

一天的車程讓人渾身難受,他像殭屍一樣跟著人群左搖右晃下車,拖著一大堆行李,拖不動了就把東西放地上坐會兒,出發時天是黑的,到達時已經是霞光四射,這讓他覺得一天啥也沒做就過去了。

這個時間的這座城市永遠被濃豔的色彩籠罩,晚霞是敷設在天上的胭脂,映照著地上無垠的燈火。這樣的燈火隨著人群湧動,就好像每個人的呼吸都是絢爛的。

袁裡打電話問黎今到哪兒了的時候,黎今正蹲在路邊選荸薺,賣荸薺的老大爺穿著厚厚的軍大衣,他的板凳過於矮小,就好像他直接坐在地上似的。

“我擦就到了啊!”袁裡喊了一聲,“你等下我,你別動啊!”

“幹啥呢?”黎今猜到了但沒問,總覺得袁裡不至於偷偷跑來接他,但想到放寒假時出學校袁裡送他的場景他又有些期待。

袁裡很快出現在他面前了,新年新氣象,袁裡全身都換了身行頭,黎今覺得他比年前帥了不少。

說不感動是假的,黎今不知道說什麼,只對袁裡笑了笑,“我稱了這個就走。你剛在哪兒啊?”

“網咖呀!”袁裡蹲下陪他一起挑荸薺,“乾等多無聊啊。這兒網費好便宜,會員才兩塊錢一小時,就是環境差了點兒。”

“你真是會照顧自已啊。”黎今哭笑不得,“你在這兒充會員幹嘛?”

“以後還要來的啊。”袁裡很自然地說著,黎今只是看著他的側臉,心裡的暖流小小地澎湃著。

晝夜新年開門前黎今帶著一些土特產給張雲奇拜了年,還意外地見到了他的兒子張小望。小傢伙才上幼兒園的年紀,完全不認生,黎哥哥前黎哥哥後地拉著黎今參觀他的玩具寶庫。

“要叫叔叔吧?”黎今想了想,跟張雲奇說,“你看啊我叫你奇哥……”

“嘿!”張雲奇舉著鍋鏟,“好像是要叫叔叔!旺旺!要叫黎叔叔!”

“不!”張小望抱著奧特曼啊啊啊了幾聲在張雲奇屁股後邊兒砸著,一副要消滅他爸的模樣。

張雲奇無奈地對黎今說,“他只管我這樣有啤酒肚的叫叔叔。他有個表舅跟你差不多大,輩分上是要喊舅舅的,他反正就喊哥哥,怎麼都講不聽。”

張雲奇把小孩兒趕出了廚房,“狗都嫌的年紀。他還學他媽叫我奇哥哥。”

張小望聽到了,在客廳裡陰陽怪氣地喊了聲奇哥哥。

“你只管叫,你媽回來了揍不死你。”張雲奇無奈地嘆著氣,又跟黎今閒扯,“你那個室友呢,袁……”

“袁裡。”

“對,袁裡,就很能喝的那個。”張雲奇笑了笑,“那小孩兒挺有意思啊,他還會打球是吧?”

“嗯啊!”黎今豎了個大拇指,“可牛逼了。”

“哎!下次去你們學校打球去!”

後來某一天張雲奇真去了,玩得滿頭大汗,整個人差點兒散架了,“喲,跟年輕人真的比不得。”

“奇哥哥加油!”張小望坐黎今邊上舉著小手喊著。

張雲奇過去對著他腦瓜子輕輕拍了一巴掌,“沒大沒小,都打完了加什麼油。”

張小望又喊,“奇哥哥好菜!”

黎今笑得不行了,“他哪兒學的菜這個字啊。”

“現在的小孩兒哎。”

除了認識了這麼個挺有意思的小孩兒外,開學後另一件值得一說的事,就是黎今同意加入院刊的出版工作了。

為此肖安安還很高興地找他聊了聊,“我就喜歡你們這種語文好的,爭取在往年的基礎上多做點創新。”

幾天後宣傳部和新聞部準備開會聊這個事,孫曉晨把黎今也拉過去了,一開始黎今面露難色,“部門開會我就不去了吧。”

孫曉晨拍了拍他的背,笑著說,“你就坐我旁邊唄,就聽著就行,反正都是大二的在那裡說說說說。”

袁裡最近狀態不行,倒不是說水平退步,而是他根本沒那個心思打球,總在上籃或者隊友傳球給他時開小差。這可讓一直當花瓶的李君尉終於有了展示自已的機會,球場上佔盡了風頭。

“我直覺,”李君尉提了一袋子冰飲料讓袁裡選,“你肯定跟小哥哥吵架了。”

“沒有。”袁裡翻了一圈沒看到蘇打水,就說不要了。

“那是咋了?”

“嗯……”袁裡也說不上來,反正自從開學以後他就總有一股莫名的躁動,做啥都靜不下心來,突然李君尉一拍手叫了一聲,“啊!春天到了!”

被李君尉一點,袁裡才發現,好像真是這麼回事兒,“有什麼招嗎?”

李君尉朝他勾了勾手指,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個字。

袁裡忽然臉上一熱,連忙不安地掃了一眼兩側,又隨手從袋子裡拿了瓶冰水灌了一口。

“臥槽,你這反應,”李君尉瞪大了眼睛,“你是……”

當李君尉即將發出那個音時袁裡立刻喝止了他,“打你的球去!”

沒一會兒袁裡坐看臺上,發現有一團火一直在小腹那兒燒著,燒就算了,還向上竄,搞得他喝了一整瓶水還是口乾舌燥。他把電話撥通了就問,“等下去一食堂還是二食堂?”

電話裡傳來黎今輕輕的聲音,“我晚上要開會。”

“開會?什麼會啊?”

“關於院刊的吧,我和曉晨在文學部圖書館找資料呢,晚飯就不回工學部吃了。”

“哦。”袁裡掛完電話後對著黎今的名字哼了一聲。

晚飯後黎今和孫曉晨提前抵達會議室,孫曉晨照顧他的感受選了個後邊兒靠窗的位置,“一般這種會就最後幾句話重要,”孫曉晨學部長的樣子對著一堆空位子點著,“那個,你負責什麼什麼,那個,你負責什麼什麼……哎這教室把窗簾拉上幹什麼。”

孫曉晨突然起身,兩隻胳膊把黎今圈在了裡頭去扯窗簾,濃厚的夕照揮灑進來的時候黎今眯了眯眼睛,等他習慣了光線的時候,孫曉晨已經回到自已座位上了。

如孫曉晨所言,部門開會還真輪不到他們大一的發言,他們等著被分配任務就行。

“你想做哪個?”孫曉晨把本子上記著的兩個選項給黎今看,“收集稿件,檢查錯別字,你選一個,另一個我來弄。”過了會兒大概是想到黎今不愛社交,他就笑了笑,“要不你就檢查錯別字吧。”

黎今點了點頭。

回宿舍的時候袁裡剛好從浴室出來,頂著一身水汽把熱水卡放他桌上,“怎麼樣呀?”

“就是檢查錯別字。”黎今伸了個懶腰,抽一片紙巾把水卡擦乾了,“工作量不大就行……這學期課多,還真不見的忙得過來。”

袁裡嘖了一聲,眯著眼睛看了看他,“之前你答應我每天早上跑步的。”

黎今笑了笑,“想啥呢你,每次你都起不來。”

“屁!我每天一大早就醒了,我是看你起不來我也就不想起的!”

“反正絕對是你起不來。”

“嘿!哪天不是我叫你起床的!你冤枉人都不打草稿啊!”

黎今瞧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就好笑,忍不住再逗了逗,“隨你怎麼說,反正,你起不來。”

“你!”

半小時黎今也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現袁裡還在生悶氣,儘管袁裡背對著他,可他還是能清楚地覺察到袁裡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不爽的氣息。

嘖。

“好啦。”他走過去把手搭在袁裡的肩膀上,袁裡立刻坐直了,可沒幾秒又塌了下去,不服氣的咕噥著,“是你起不來。”

“好的你說的沒錯。”黎今的手捏了捏,發現袁裡沒什麼反應,於是又捏了捏,袁裡還是沒什麼反應,他就軟下了語氣,“小黎起不來小黎起不來小黎起不來……”

袁裡沒忍住,一下子就笑了出來,很自然地把手覆在黎今的手上輕輕抓著,“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氣我啊。”

“就要。”

“……你確定要跟我對著幹是吧。”

“沒有,就覺得你暴躁的樣子很好玩兒。”黎今笑著抽出手,可就在抽出來的那一瞬間,袁裡又猛然用力抓住了他,聲音有著跟往常不一樣的堅定,“我跟你一起搞院刊。”

黎今沒聽明白。

“就檢查錯別字是吧,我也會。有什麼難的。”袁裡說。

黎今抿著嘴唇想了會兒,“原則上我是很同意你的想法的。”

袁裡回頭一看見黎今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果然黎今繼續說,“可是你的文化水平實在令人捉雞啊。”

“反正我要跟你一起,”對於這個缺點袁裡從來都是大方承認的,“我有不認識的字你就教我啊,我要做個文化人。”

黎今突然換了一種語重心長的語調,“可能有點困難。”

“你一定要跟我對著幹是吧,”袁裡突然起身抓著他的手把他抵到爬杆上,眼睛裡閃爍著黎今從來沒見過的熾熱,顫抖著聲音認真地說,“我知道我笨,可你怎麼能一直嫌棄我,我不會你就教我啊!”

黎今大概沒想到袁裡會突然這麼激動地反抗,也許他已經習慣了愛生悶氣愛冷戰的袁裡,習慣了發生衝突後等著他先低下頭去哄一鬨的袁裡,他也許忘了,就像章程林樂一樣,許多人都是怕袁裡的,而現在,他突然就成了這許多人中的一份子,袁裡恨不得把他吃掉的眼神讓他有了害怕。

他被袁裡火熱的鼻息弄得呼吸困難,有些煎熬地囁嚅著,“我是開玩笑的……”

袁裡定定地看著他,彷彿要穿透他的眸子去看見更深層的東西。

過了很久,袁裡大概是不想僵持了,突然嘆了口氣,整個人向前一倒,下巴搭在了黎今的肩膀上,“你說過要我有什麼想法不要悶在心裡,現在我說出來,你不要笑話我。”

黎今靜靜聽著,袁裡的聲音格外溫順,“我不喜歡看你和孫曉晨呆在一起,你有幾天沒跟我一起吃飯了?你天天都跟我一起吃飯好不好,我只想……”

你是我的。

這四個字他可能說出來了,不過他自已都沒聽到,但他覺得應該是說出來了……吧。

怪難為情的。

更難為情的是,從這一晚之後,他對黎今的感覺又發生了變化——他都不敢看黎今的眼睛了,甚至不只是眼睛,只要看到黎今,他就會心跳加速,然後不自覺地移開目光,按李君尉的說法,他的暗戀已經快要噴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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