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不知道在沙漠中走了多久,兩人一路過來都是殘垣斷壁。

肩上的少年比想象中沉,但對於應空青來說還好,怕就怕的是她把他哪裡磕著碰著。

【宿主,您輕手輕腳一點,要不然攻略物件會被你壓死的。】

難得沒有回懟系統,應空青扶著君容與的動作又是一輕。

哎……怎麼能淪落到此呢?

要不是那忽然一暈,她早就砍爛晏成道的腦袋,拿下來當球踢——君容與也不至於為就她動用靈眸,成這半死不活的模樣。

側目看向少年,睫羽低垂,遮掩住那雙漂亮的眸子。頭髮整齊地垂落,如雲般,半遮半掩地攏住少年的面龐。

君容與沉沉睡著,沉靜又安詳。

少年的臉靠在她的肩頭,面頰上的軟肉都被擠出來,放下的時候,臉側都生出一片薄紅。

動用靈眸之後,君容與大都迷迷糊糊,也不發熱,也不咳嗽,只是一直昏迷。

將少年放在牆壁旁,應空青麻利地生起火堆,給君容與蓋上被子。

火光之下,應空青從袖子裡找到那斷成兩截的紅色絲絛。

估計是和晏成道打的時候斷掉的。

一開始想修復,她只是把那斷線的絲絛烤一烤,斷成四截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是麻的。

【宿主,您還是放下吧。】

然後,應空青聽話地放下,自已挑了個紅繩,對著火光編織。

一通下來,就只剩下一截又一截的紅繩屍體。

把那紅繩一收,她團成一團一丟,輕飄飄地落到地上,像是長著紅色翅膀的蝴蝶,被撕碎之後,隨意丟棄。

實在是受不了,應空青把那堆碎繩一捆,再齊齊剪掉,用火一烤。

這才算做成個不大好看的墜子。

她把原主留下來的東西,幾乎都弄毀了。

圓月斷,絲絛毀,就連開陽司的身份都被捨棄……

現在應空青只想跑到原主墳頭,哐哐嗑幾個響頭認錯。

“咳咳咳……”

一陣輕咳引回了她的思緒,她趕緊連滾帶爬地跑到君容與旁邊。

“要喝水嗎?”應空青拿出葫蘆,“剛剛醒,吃點東西嗎?”

因為久久昏睡,少年的嘴上都泛起一層白皮,乾巴巴地凝住。

但一醒來,那雙眼睛就落在她的身上。

開啟蓋子,她把水壺湊到少年的嘴邊,慢慢喂著。那張唇翕動著,一點一點地飲下水。

用水把帕子打溼後,應空青又潤溼他起皮的嘴唇。

“姐姐,抱歉,給你添麻煩了。”

聲音喑啞,剛一開口就又是道歉。

“道歉幹嘛,說多了可就沒用。”應空青搖頭,“再說這次是你救了我,謝謝你。”

那隻手又搖搖晃晃地伸出來,向著應空青所在的方向。

她接過那隻手,緊緊握住。

君容與周身的顏色都很淡,就連那唯一的一抹紅色都掉落,顯得就像是從黑白灰水墨畫裡走出來的人。

爛掉的紅色絲絛從她的袖子中滑出,掉在地上。

目光只淡淡一瞥,他輕聲開口:“壞掉了,姐姐。”

撿起來,她道:“手張開。”

於是少年攤開手掌,那斷成四截的紅繩被放到他的手中。

“壞了。”應空青微笑淺淺,用自已的手蓋在上面,“這不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手一移開,那隻醜的可憐的紅色繩結,出現在少年的手中。

“喏,給你,賠你的。”

愣了許久,少年弱弱地問:“這是……線團?”

【哈哈哈……宿主你的手,真是殘到要死哈哈哈……】

系統的嘲諷聲不絕於耳。

“不是,是我做的繩結。”應空青笑容僵硬,“等我做個更好的給你。”

仔細一看,確實不咋樣。

剛說完,她就要把那東西從君容與手中拿走,卻被忽如其來的一躲。

低眸便見少年笑意淺淺,將那團強硬地握在手裡。

“姐姐,不行,你說好給我的,便不能食言。”

這語氣,怎麼說的就像是要被她搶走一樣。

但看著君容與淺灰色的眼睛,應空青的負面情緒似乎一下子消散。

“真是抱歉啊。”

她一笑,既是對君容與說,也是對原主說。

那小小的繩結被君容與一揉,便成了一小團。少年低眸,輕輕地將它梳理開,試著將其佩戴在身上。

那抹紅,先是飄到他的腰間,再是落到脖頸上,最後落於發上……結果是,那些地方都不大適合戴這個。

然後,他挪到自已的耳尖,把那抹紅掛在白皙的耳側。

少年五官柔和,一點紅色,更添豔色昳麗,宛若紅梅落雪其上。

“這樣?合適嗎?”

瞧著君容與耳邊的紅繩,應空青莫名其妙想到小哪吒。

她點頭又搖頭。

這樣的態度引得君容與腦袋一歪,那寸紅繩也隨之一斜。

“為何?合適與否?”

“尺寸合適。”應空青撐著腦袋答,“掛在耳邊雖然好看,但是要扎耳洞,會痛的。”

畢竟打耳洞什麼的,總有讓人感染的風險。

雖然很低,但君容與這紙糊的身體,嗯,這種風險還是能避就避吧。

“哦。”君容與淡淡應是,“那便暫時綁在手上吧。”

他接過紅繩,將那紅色繩結一綁,便挎在手上,將落未落。

就在應空青要走的時候,君容與的聲音響起。

“姐姐,這上面沒有你的靈識,你給我的東西不一樣。”

腳步一頓,應空青又轉身回去,蹲下身子,把自已的一抹靈識附著於上。

“這樣就好了吧。”

牽住她的手,君容與眼中秋水橫波,眼眸低垂,恰到好處的偏過頭去,沒有看她。

顯然,這是在叫她別走。

“好吧好吧。”應空青蹲下身子,“我不走,你這次又哪些問題要問。”

將烤乾的饃饃和裝水的葫蘆一起遞給君容與,應空青席地而坐。

天邊月色正圓,地平線上的山崖沙堆在夜色之中,只剩下深藍和黑色。一條線似的弧度起將整個遠方勾勒。

盤腿坐著,應空青被月光披上一層銀色的錦衣。

驀然回頭,她的側臉在光影之中,顯得模糊又渺遠——唯有唇角的笑意和牽起手的溫度,真實而柔和。

“先把東西吃了,之後再問。”

然後,君容與醒來的一晚上,應空青都在給他回答各種問題。

扶著君容與又走了幾天,等到他能自已走路,應空青如臨大赦。

感謝天,感謝地,她終於不用再像瓷器一樣,扶著君容與了!

將君容與放下的時候,她嘴角的笑怎麼都壓不住。

看到應空青的樣子,君容與側目望她:

“姐姐,你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連忙搖頭擺手,應空青語氣乾脆:“沒有!不是!”

少年一笑,牽著她的手一緊,目光溫和。

“是嗎?”君容與神色不變,垂眸看著兩人交握的手,“姐姐不開心也不好。”

她笑容僵硬。

所以是該開心,還是不該開心?

風吹起應空青垂落的發,拂動過少年的手背,傳來一陣癢意,尤其是在被柔軟的手掌包裹,這感覺就更為明顯。

感覺到起伏的脈搏,微微加快,君容與的笑意加深。

對上應空青黑潤的眸子,君容與眉眼彎彎。

他並不關心如此,只是覺得這脈搏因為言語跳動,格外有趣。

“只要姐姐在就好。”

語氣淡淡,少年的眼眸如深潭般映出她怔怔的神情。

捏著君容與的臉頰,應空青往外一轉,挪開他的目光。

“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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