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上午日頭還是很烈的,村裡人從早上太陽初升就開始一天的勞作,到10點多時正是口渴乏累的時候。村長招呼著大家到樹蔭處坐下休息。

男人們都掏出菸袋來準備吸上一口解解乏,婦女們則是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開始說些“新鮮”的八卦。

周易安看著一個人安靜坐在角落的錢真真有些糾結到底要不要上前去。只怕是不小心說錯了話再惹哭了小姑娘.可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行呀,在太陽底下曬了半上午了,她還一口水都沒喝呢。要不還是過去吧。

周易安捧著搪瓷缸子慢吞吞的走到錢真真跟前兒,“喝口水吧!”

真真本來正環抱膝蓋靠著樹幹假寐,聽到周易安的聲音才緩緩抬起頭。

少年已經脫去了早起穿著的長衫,只著一件陳舊的短打。赤裸的雙臂可以看到清晰的肌肉線條,麥色的肌膚上浮著細密的汗珠。逆光站立在少女身前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微長的寸頭和臉龐清晰的弧線卻也能散發出凌厲氣勢。

少年自當扶搖上,攬星銜月逐日光。

看著眼前發光的少年錢真真終是沒有忍住,再次問出口:“周易安,跟我一起讀書好不好?”

周易安注視著女孩兒的雙眼,似乎在那雙認真的眼神裡讀出了淡淡的憂傷還有濃烈的心疼,似乎還夾雜著些對未來的期盼。

“好!”

這一次周易安沒在逗弄真真,乾脆地應了下來。他感受到了真真對於他讀書識字這件事的認真和執念,也不自覺更慎重地對待這件事,再不能玩笑視之。

那天過後,周易安就正式開始了“拜師學藝”之旅。

“周易安,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老師了,而且是啟蒙老師喲!地位很高的。你以後得對我恭敬點,知道嗎?”

錢真真讓周易安給她找了一小塊破舊的木板,簡單清理後準備作為給周易安上課的黑板。又撿了些石頭做粉筆。村裡有很多那種白色的石頭,雖然不清楚它究竟是屬於哪種岩石,但是卻可以起到粉筆的作用,效果不是太好,不過差強人意吧。

此時錢真真正在給她選定的教鞭(一根很直的樹棍)進行最後的剝皮處理。為了讓它看起來能更乾淨順眼些錢真真已經鼓搗了半個多小時了。本來這件事兒應該是周易安來做的,但是周易安已經被錢真真分配了去挖菜畦了,所以最後這件“麻煩事兒”就只能讓錢真真親自出手啦。

周易安前兩天已經去和鄰居大嬸請教過了。得知現在正是種秋白菜的時候。這可把錢真真高興壞了。現在抓緊種上秋白菜等到冬天就可以吃到醃好的酸菜,這樣既能省錢還不會讓冬天的伙食太過單調,實在是件值得高興的大好事兒。

於是就有了眼下這一幕:下午三四點的陽光已經不似正午時分炙烤著大地變得柔和了很多,周易安在小院裡的空地上挖著剛剛規劃好的菜畦,錢真真在屋門口的小板凳兒上剝著樹棍,微風輕輕吹過倒是有幾分歲月靜好的意味夾雜其間。

“你就會瞎說!”周易安一邊一下下使勁蹬著鐵鍬,一邊不忘回覆著錢真真的“胡說八道”。在鄉下有文化的人都是受尊重的,對待老師都得態度很好,這些他都明白。可是,錢真真說自已要對她“恭敬些”這他就不能苟同了。自從錢真真來了以後,雖然明面上好像是自已說了算,可到最後哪件事不是順著她的意思在辦。她還要自已“恭敬些”,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他覺得自已已經做得很好了。

“不許犟嘴!”錢真真豎起眉毛,叉著小腰,故作生氣的對周易安說。“你先叫聲老師來聽聽。”錢真真一臉調笑的等著周易安的反應。

可是過了好幾秒了周易安還是一直在埋頭幹活,好像沒聽到她說話似的。

“周易安,你別裝聽不到喲!我現在可是要做你老師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得乖乖聽我話,知道嗎?”錢真真一邊說著話還一邊走近周易安,用剛做好的教鞭一下下的戳著周易安的腰側。

周易安本來就不想叫,聽到錢真真那句為師為父的話後就更不想叫了。叫著“老師”這種稱呼生生就把小姑娘和自已的輩分都拉開了。錢真真讓他幹啥都行,就是這句“老師”他叫不出口。

“不叫。”周易安頭都沒抬就拒絕了。

錢真真向來是最識時務的,看著周易安又開始犯倔了她也不勉強,話風一轉又說道;“那就叫聲姐姐吧!我教你一回,你總不能一直'喂、喂'的稱呼我吧?總得叫個尊稱嘛!是不是呀?”

真真湊近周易安,用那雙小鹿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這個傲嬌少年的反應。

周易安有些不好意思。這個臭丫頭,說話就說話,靠自已那麼近幹嘛?他急忙微側過身躲避著錢真真打量的眼神。

“你不是說讓我做你哥嗎?怎麼又要叫什麼當老大?”

看著周易安這副怎麼都說不通的樣子真真有些急了。這個臭小孩兒怎麼這麼較真、這麼倔強呢?一點都不圓滑。想到這裡,真真突然想逗逗這個小屁孩兒,就是看不慣他這一本正經裝大人的樣子。

“叫不叫?叫不叫啊你?”錢真真用手裡的教鞭靈活的戳弄著周易安的癢癢肉。看到哪裡防守薄弱就開始攻擊哪裡。

周易安沒有防備倒是讓她得手了好幾下。反應過來後就趕緊上前試圖奪過真真的“作案工具”。兩個人鬧作一團。

最後的最後還是周易安不敵真真的堅持,只好雙手握著真真的手腕,鉗住她交叉在胸前的雙手,頭微靠在真真的頸側,輕輕說了句“姐姐”。

感受到呼吸的輕觸,真真覺得傍晚的太陽好似正午的驕光一樣熾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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