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月很難堪,他以手捬額。
他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到這個地步。
“與其無休無止地爭吵,把臉都撕破,還不如最後給彼此留個好印象。”
木土歉兒倒是很坦然:“我可沒什麼好撕破的,撕破了也不難看。”
“你以為你自已很善良嗎?可是在我看來,你就是個廢物!
明明在你手裡的東西,你卻讓老三偷走了!
如果我沒有被偷走,五阿哥怎麼可能發現我在你手裡?後面的所有事情又怎麼會發生?
原本五阿哥什麼也發現不了!我們所有人都能照常生活!
你怨我,為什麼不怨你自已的疏忽呢?”
木土歉兒無言以對。
“還有,在峭壁酒館,你完全可以一句話不說,偽裝身份,把我從黑巫的手裡搶回來——那樣的話,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可是你到了那兒,不但沒有救我,反倒被人給綁了!
你還不承認你是個廢物嗎?
如果你有能力從五阿哥手裡逃跑,不是岌岌可危險些兒就死了,我怎麼會把我們蛇族一輩子只有一次的蛇吻給你呢?咱們倆又怎麼會寫下蛇契呢?
一切的根源,都是你太廢物了!
我是欺負了你,利用了你,從你那裡賺了便宜。可那是因為你好欺負,你是個隨便被人捏的軟柿子!
一個連氣都沒有的人,若不是我,你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我要是犯了錯,就錯在當初幫了你這個廢物!”
現在輪到木土歉兒生氣了。
兩個人吵了半天,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別吵了!我今天找你,不是讓你來吵架的!你就說這個蛇契到底怎麼辦吧?”
“好!事已至此,我同意撕毀蛇契!”
石月突然爽快起來。
“——不過,我是有條件的!”
“很好,把你想要的都說出來吧!讓我看看你到底居心何在。”
“我活了百年了,活到了一個渡劫期。
我即將煉化成人形。
可是我還需要人血來為我做引子。
木土族的血,十分寶貴,五阿哥需要你的血,我同樣也需要你的血。
我需要你餵我十次血,每個月圓之夜喂一次,每一次都要喂到飽。
這十個月裡,我將不吃不喝,唯一的能量來源就是你的血。
如果你按照我說的,一次不落——十個月之後,咱們之間就兩清了,我會自動離開。
——其實,我一條小蛇吃不了多少血的,你不會流很多血,只是需要你有點耐心。”
“好,我答應了。”
木土歉兒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想——原來你賴上我,就是為了我的血!
五阿哥找到了研究蠱術的血源,那就是我;其實在他的背後,真正尋找血源的人是你!
你利用五阿哥找到了我,他卻轉過頭來就和你搶奪我。
所以,你必須把他除掉,他的死絕非偶然!
果然是蛇蠍心腸!
“石月閣主,你完全可以把喂血這個條件也寫到蛇契上啊?”
“不,我不會。
你下定決心的事情,我是阻攔不了的。
水至清則無魚——我所有的事情都被你看穿了,包括我這個人也是,那麼我們倆已經不可能再相處下去了。
蛇契,只能強行把咱們倆連線到一起,卻不能恢復靈魂的默契。
但是你說我蛇蠍心腸,我還是想證明我自已的。”
說完,石月就把羊皮卷撕碎了。
“你說的很對,所謂的蛇契,其實是把我一部分的靈,移植到你的靈上。
你的靈一點也不弱,我的靈和你發生了三次爭奪,始終無法佔據上風。
現在,它已經被銷燬了,你恢復了自由身,恢復了完全獨立自由的靈魂。
等寒毒一散,我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你的眼睛就看不到我的靈了。
你也不用再召喚我——這十個月,我會變得十分虛弱,不會再走出溪石閣。
剩下的,你只需要按照約定,結清那十次人血。
等我成人之後,我會報答你的!我會把虧欠你的都補上!”
“你不怕我出爾反爾?“
“我相信你的人品,你向來說到做到的,提前把蛇契撕毀又有何妨?
如果你實在不願意幫我,那我也沒有辦法,畢竟我欠你的。
我希望,你給我血,是出於朋友之間的饋贈,是以原諒為前提的;而不是出於主人與奴隸之間的強迫,充滿了憎恨。
只有這樣,我才能獲得最真誠的祝福,重獲新生。”
木土歉兒想了想——他對石月是憎恨的,石月害死了他的父親,把他當成了工具。
可他還是願意為石月獻上這樣一份真誠的祝福。
“放心吧!我會繼續照顧你十個月的。這十個月,除非我死了,否則一定會有你一口吃的!”
“歉兒,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會想盡辦法,讓我走出這個盒子。
如果我能修煉成人,化育成恆溫動物,我就不怕熱了,到時候我也能走出這個盒子了。
十次喂血並不簡單,你就當是履行你曾經許下的承諾吧!
我可一直都把這個承諾記在心上的。
只有人會說話,所以,只有人會許下承諾,蛇做不到。”
說完,石月之靈一陣煙一樣地散去了。
木土歉兒知道,他這輩子都見不到石月之靈了。
他摸了摸側頰,兩顆毒牙留下的圓疤還在;他又看了看自已的手背,上次為了救木土一水而留下的兩個牙印也是清晰可見。
“石月?”
等了一會兒,什麼聲音也沒有。
只剩下了一條安安靜靜的小蛇,一個冰冰涼涼的盒子。
看來蛇契真的終結了。
父親,您的遺願我算是完成一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