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州這邊比京城冷了許多,宗政無垠忙著鎮守廉州抽不出身,便命綢緞鋪連夜趕製了兩身衣裳,想著叫前去接應的人捎上,鬱安途中就能穿。

鬱安愛吃甜食,且獨愛糕點,廉州城內有名的點心行被他打聽遍了,逢人就問‘哪家鋪子點心最好吃’,經過幾日的多方打聽,終於選中一家食材新鮮做工精美且口感細膩香飄萬里的糕點坊。

宗政無垠扔給老闆一錠金子,包下了當日所有的糕點,還被熱情的糕點師拉去後廚親手為鬱安做了一款桃酥。他不愛吃甜食,卻將鋪子裡所有的糕點逐個嚐了個遍,最後留下的精品被塞入木盒帶回府中,其他的糕點都被馬車拉去粥鋪,一併施給饑民。

唯獨那塊親手做的他揣在懷中,準備親自餵給鬱安。

不對,上次見鬱安瘦了好多,那衣服還是他按照之前的尺寸差人定製,他喚了聲常陽,下一秒人從牆院中翻出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行禮一拜。

“這院是沒安門嗎?都從這翻著走?”宗政無垠訓斥完,交代道:“之前做的兩套衣服尺寸大了些,你拿去看著他們改,改完再回來。”

“主子,我的職責是負責您的安危,這種事情……”常陽不用看就知道宗政無垠是什麼臉色,自責地抿了抿唇,應答一聲疾步跑開。

鬱安就要回來了,大戰在即,主子馬上就要北上,我得快些趕回來。

————

“站住!皇上有令,鬱小公子乃皇朝貴客,任何人沒有批令不得入內!”兩名侍衛叉槍攔道。

來者出示腰間令牌,沉聲道:“天光衛辦事,不問來處不問去往,怎麼?還要我教你嗎?!”

兩名侍衛同時面露錯愕,天光衛都認得,可摘下面具穿上常袍誰還認得?兩人慌里慌張開門放行,剛想瞥眼人還沒走遠,就被頸後一陣重力打暈倒地。

這院子說大隻有一間屋子,好找得很,說小倒是有一處池塘供人觀賞,沈眥睚沒走兩步就到了屋門口,“篤篤”兩聲敲響門,裡面的人聞聲開了門。

“鬱安?”沈眥睚望著眼前跟將軍長相搭不著一點邊兒的少年,試探地喚了一聲。

鬱安耷拉著腦袋沒回答,將將點了點頭。

“將軍命我將你帶出宮,”沈眥睚扯下外衣,一身天光衛的黑甲統裝赫然暴露在外,接著他將這身衣服脫了下來遞給鬱安,重新穿好太監宮服,“我在天光衛平日都戴面具,宮中沒有幾個人認得出我,穿上這身衣服跟我走!”

鬱安看著手中沉重的衣服猶豫片刻,匆匆跑回屋內,“稍等,我還有東西要拿。”

“好,還請儘快些。”沈眥睚從外面輕輕關好門,候在原地。

鬱安從床底下翻出一塊拿方帕仔細包裹著的玉佩,是宗政常樂在大牢時塞到他手中的,當時給的時候說是宗政家族傳給歷代媳婦的傳家玉佩。

鬱安小心翼翼捧在手心吹了吹上面散佈的灰塵,起身時無意間瞥見昨晚皇帝留下的髒汙衣衫,那一瞬間如雷電集中全身,他一下子木楞在原地。

萬千鬼手蜂擁襲來,將他的心臟一塊塊撕碎。

門外傳來催促的聲音,鬱安卻像聽不到似的將其隔絕於耳。

太遲了……

若能早來些,若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尚有挽回的餘地。

他髒了,他接受不了這樣的自已……

屋內光線晦暗不明,興許是怕了亦或是感染風寒發著低燒的緣故,手中的簪刀不停地打顫,碰到脖頸細線上時,才慢慢穩了下來。

腫紅的眼睛映在簪刀鋒利的削麵上,承接著一粒粒豆大的淚珠,他懦弱了一輩子,幹什麼都要跟在別人身後,這次卻沒有仰仗別人,自已割斷了那根暗血湧動的頸動脈。

簪刀從手中滑落,人也跟著倒了下去。

他的面容變得極其痛苦直至猙獰,心臟卻疏通了好多,大概是血都流向了別處,也大概是別的,只是他好想快點結束這一切……

真的好痛啊……

殷紅在眼前散開,越來越多的鮮血迸湧而出,鬱安甚至能感覺得到那地面上殘留的體內餘溫,眸中大片血色漸漸模糊,血液好像流盡了,胳膊也無力抬起,他最後瞧了眼這世間,沈眥睚朝他奔來的身影好像在最後一秒與宗政無垠重疊。

他最後淺淺喚了聲‘無垠’,便徹底離開了人世間。

他不再期望有下輩子,因為他不確定,下輩子還能否遇見宗政無垠。

這一生終究有太多遺憾…………

最後沒能與宗政無垠白頭偕老,最為遺憾…………

————

宮內遲遲未傳來內線訊息,鬱擇卸刀坐在王座上,心口莫名絞痛,額頭早已被小細汗佈滿。

“宮內傳詔的口諭已從卯時拖到辰時三刻,將軍再不入宮,皇帝那邊怕是會強行派人來請。”小侍衛看向副將,諫言道。

“再等等。”

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鬱擇倏忽抬眸。

“報!”

“如何?可是小公子接回來了?”副將替鬱擇問道。

哨兵彙報道:“回將軍,是宗政公子,他單槍匹馬孤身前來,說要見您。”

軍師作揖上前,“小公子還未接回來,許是宮中發生變故,將軍這宮怕是非入不可,此時見宗政公子恐怕不妥。”

將軍:“讓他來見。”

————

門簾被‘嗖’地掀起,眾人齊刷刷看向那道身影,本能地握緊了各自佩刀,當日劫法場的情形他們雖未親眼見過,來到京城這幾日卻是逢人便講,是人便知。

據說宗政無垠那日從馬車上一飛而下,若不是有大批禁軍護著,直接就能取下那狗皇帝的腦袋!

鬱擇瞥了他眼,身量未變卻竟然真的如傳聞那般,看起來沉穩可靠了不少。

“士別多日,聽聞你有所長進,但我手底下的兵不比那京城吃軟飯的禁軍,每個人的刀都是靠喝血餵養,你孤身前來,不怕我將你的腦袋拿去皇帝那裡邀功?”

“兄——鎮北大將軍,”宗政無垠抱拳道:“敢問鬱安如今在何處?”

鬱擇冷哼道:“不是被你送去宮中了麼?竟還有臉來問本將!”

宗政無垠羞愧難當,拳頭握得鐵青,沉思片刻垂眸說:“那狗皇帝要的只是我宗政無垠一人之命,何必大動干戈賠上那些人命,讓自已人傷自已人,將軍,今日便帶我入宮,生死不論,只求換回鬱安!讓天下停戰!”

“豬腦子!”鬱擇置氣道:“也好!本將不願再操兵殺戮,以你之命求得天下太平再好不過!來人!綁了,帶上馬車隨本將軍進宮覲見!”

手底下的副將還沒動手,兩個哨兵一左一右將沈眥睚押入大帳,宗政無垠盯著他那身衣著,一看就是宮裡頭來的,倏忽眯起了眼睛。

副將看著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跪在地上,蹲下身問:“沈眥睚,你怎麼才回來?小公子呢?”

“將軍,屬下該死有負厚望!”沈眥睚重重磕下頭,在齊刷刷聚來的目光下,張了張口道:“小公子,在宮中自戕了…………”

眾人一陣唏噓,副將直接跪了下去,鬱擇這才明白胸口為何絞痛,聽到訊息後愈發難受,就像有人在裡面揪著他的心臟,他緊緊攥住胸前布甲淚打前襟。

宗政無垠怔在原地,雙眸在那一瞬間血絲遍佈,陡然赤紅,緊咬的唇齒間難以置信的蹦出幾個字——“你說什麼……”

突然!沈眥睚被從人從頭頂上方一把揪起,肩背懸於一名將士刀鋒利刃之上,刀劍的另一端被宗政無垠用手抵著,刀面在重壓之下漸漸劃破衣衫,血腥之氣煞時瀰漫全帳。

宗政無垠死死掐住他的脖子,那一刻他對此人的憎恨化為眸中一灘黑水,幾乎完全失去了理智,“為何不救!”

沈眥睚被掐得僅剩一口氣,說不出話,唇齒間拼命擠出幾個字——“抱歉,我救不了他,殺了我!”

“好啊!”宗政無垠緩緩抽出上春山,沈眥睚自知活不過下一秒,懷愧閉上雙眼。

“噗!”撲面而來的膿血灌入鼻腔,沈眥睚嗆咳幾聲,連忙捂住喉嚨,頃刻間所有死於他刀刃之下的亡魂面孔倒灌入大腦。

他這一生做了太多惡孽,像如今這般死去,算是老天眷顧,賞他的了。

脖頸處的疼痛慢慢減輕,有人在他之前倒了下去,直到王座上那位在他耳畔喊起宗政無垠,他這才意識到那血非自已所流!

幾個糙漢強行按住宗政無垠,他難受、掙扎、撕心裂肺地哭,鐵鉗般的大手不停地抓撓心臟外層包裹著的皮肉,仰面咳了自已一臉血,卻依舊不肯放棄掙扎,嘴裡一直唸叨著要去救鬱安。

鬱擇見狀不對,健步至他身前,抬臂蓄力重掌打在宗政無垠胸口,隨即向上一推,一股子黑紅的淤血嗆吐而出。

趁著宗政無垠有意識,鬱擇強忍著痛憤訓斥道:“遇見難事就心存死志!我弟弟若將自已託付給了你這樣的人,死得何等憋屈!宗政無垠,如今的你不再是鬱安一人的依靠!你給老子振作起來!做你的亂臣賊子!!”

宗政無垠偏頭啐掉口中血痰,眾目睽睽之下瘋魔般揪起鬱擇衣領,吆喝著嗓子反駁道:“老子不是亂臣賊子!老子是鬱安的夫!是這天下的主!”

鬱擇有一瞬間的木怔……

他憑著這股子狠勁兒一路從南疆殺回京城,在許多信得過他宗政門第的百姓心中,已經完全取代了現今龍椅上那個畜生。

鬱安啊,哥哥曾想過無數次你在我棺槨前哭鼻子的場景,不料你竟會先走我一步……你且同母親在天上看好了,哥哥會親手扶持一位明君!他是你看上的人,相必定然不會差的!

……

鬱擇的劍指向皇宮那一刻起,鹽州城的兵符很快被人送到廉州城,至此天下兵權悉數歸於宗政無垠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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