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涼爽的微風將甜蜜的桂花香送至草燻院的各個角落,清芬襲人,濃香遠逸。
舞雀湊近了細看,桂花樹那長長的綠葉中鑽出一串串的黃白色小花,每一串有二十來朵。小小的四片花瓣中間點綴著點點米粒般大小的紅色花蕊。
桂花的香味淡雅清新,馥郁的芬芳撩人心魄。她貪戀地聞著,似乎要把所有香味都吸進去才心滿意足。
一群灰綠相間的小鳥大大方方站在枝頭,見舞雀過來一點不害怕,也沒有飛走,更有那膽子大的,乾脆直接站在了她的肩上。
舞雀扭頭和這隻灰綠相間的小鳥對視,鳥兒憨態可掬地歪著頭,圓圓的小腦袋毛茸茸的,黑黑的大眼睛彷彿會說話一樣。
“唉!”舞雀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五絃到底在哪裡呢?”
小鳥認真地聽著,一動未動。
“你飛得高,看得遠,如能幫我的忙就好了。”舞雀被它的乖巧模樣打動,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著它的頭,它竟由著她摸,沒有飛走。
“有時候我竟有種錯覺......覺得你比方謙謙更像郡主些。”
舞雀嚇了一跳,灰頭綠身的小鳥在她轉頭那一刻撲稜著翅膀飛向高空。
“奴婢見過陸夫人。”舞雀誠惶誠恐道,“我只是個下人,怎能比得了郡主。”
陸月影笑道:“在這裡又是賞花又是嘆氣的,看著可不像下人。”
舞雀心中一驚,不知道陸夫人這沒來由的一通話是什麼意思。
“那鳥能幫你什麼忙?”陸月影彷彿頭一回見舞雀似的認真打量著她,“自已的命需要自已去爭取,有好的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要錯過。”
舞雀不知她到底何意,只被她盯得難為情,羞澀地低下頭。
“這院子打理得如此別緻,比以前看上去有趣多了,都是你的功勞吧?”
舞雀猜不透她的心思,結巴道:“夫,夫人謬讚了,哪裡是我的功勞……我不過就是澆澆水而已。”
“方才我從遠處過來,你置於這花叢中,就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畫。”陸月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怪不得呢。”
舞雀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十分忐忑不安,陸夫人這話沒頭沒尾的,怪不得什麼呢?
“你們夫人起了嗎?”
“早起了。”舞雀趕緊扶著她的右側,和秋歌一左一右地將陸夫人簇擁在中間向著主屋走去。
陸夫人很少來草薰院,舞雀覺得納悶,不知道她一大早地過來有何事。
不過當她的手觸控到陸夫人身上穿的這件淡紫色綢裙時,心裡“咯噔”了一下,這才是真正的湖綢,可見那姚老闆不地道啊。
“喲,”韓夫人掃了眼陸夫人的這身新裙子,“稀客啊。”
“姐姐這臉色是越發的好了,還是養女兒省心啊。”陸夫人剛落座就唉聲嘆氣起來。
“這話怎麼說。”鹿兒倒了兩杯茶過來,韓夫人拿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懶得跟她計較。方其劍要是從小跟著自已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讀的書多怎麼了?那書裡還會教怎麼養孩子?還不是慣的,“劍兒又惹禍了?”
“那不是家常便飯嗎!唉,不提也罷。”說完陸夫人一拍掌,叫道,“唉呀呀,瞧我這記性,我那有幾匹新到的緞子,都給姐姐包好了,出門竟忘了。秋歌,去取來。”
“是。”
“我用不著,前些日子才新做的都還沒穿呢。”韓夫人忙推道,“你自已留著吧。”
“姐姐就不用和我客氣了。”陸夫人指著鹿兒說道,“讓鹿兒跟著去拿回來吧,秋歌就不用再過來了。”
“那鹿兒你跑一趟吧。”韓夫人不再推辭,心中大概猜到這陸月影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鹿兒與秋歌剛出門,陸夫人輕吹著浮在杯上的茶沫,幽幽地說道:“姐姐成天在這小院裡倒也待得住。”
“你也看到了,我這小院鳥語花香的,怎麼會待不住。“韓夫人心平氣和地說道,“怎麼今日想起我來了?”
“這叫什麼話,多生分。”陸月影笑道,“咱倆也好了這麼多年了,想起姐姐來看看還不行嗎?”
韓夫人心中冷哼一聲,她還不瞭解她?
“當然行,哪能不行呢?那我得謝謝你還惦記著我。”韓夫人不動聲色地微笑道,“不過既然沒什麼事,你喝點茶就回去吧,今日是十五,我一會得去一下佛堂。”
陸夫人一愣,臉色變來變去:“我好不容易來一次,姐姐又要趕我走。”
“那你就別再跟我繞山繞水的。”韓夫人直接了當道,“開門見山,有事說事。”
“你瞧瞧你,還是老樣子。”陸夫人尷尬地笑笑,話音一轉,“姐姐……可知道王爺養在外面的那位?”
原來為這事而來,韓夫人暗笑,她陸月影也有今天。她面色凝重,片刻後沉沉點頭。方戟成日留戀在外,這無疑是她和陸月影這幾年來共同的煩惱,不過她們一直以來只是心照不宣,從未開誠佈公聊過此事。
“暗香樓的頭牌,宋伊伊。”韓夫人淡淡一笑,“這赤凰城誰人不知?”
“都知道那賤人的琵琶是赤凰城一絕,王爺本就痴迷這些,她正好投其所好,把他迷得神魂顛倒,整日裡醉生夢死的,都不回來了。”陸夫人咬牙切齒道。
韓夫人苦笑道:“誰讓你我不會彈奏呢?想必王爺跟我們待在一處悶得很吧。”
“哼!”陸夫人知道韓夫人是藉機奚落她,她可是出生在書香門第之家,按理琴棋書畫該樣樣精通才對。可她幼時偏偏討厭學琴學畫,爹爹寵愛她,也就由著她任性了。現如今才真的是後悔莫及。她不屑地撇了撇嘴道:“她也得意不了多久,王爺早晚會有厭倦的那一日。”
“難。”韓夫人搖頭嘆道,“聽天福說那賤人最近又得了把絕世好琴,奏出的聲音猶如天籟。”
舞雀不禁驚喜交加,韓夫人提到的絕世好琴會不會就是她掉的五絃呢?這個叫宋伊伊的正好是暗香樓的人,那晚被她撿到後讓人重新給五絃上了弦也是有可能的啊。
“這話姐姐也信?迷住王爺的真是一把琴麼?琴再好也是死的。”陸夫人嘲諷道,“你我都是正經人,豈能跟暗香樓的那些妖精比,她們有專人調教,生下來學的就是這個。聽說王爺還想把這種爛貨娶進門,想得美!”
“王爺非要娶,你還能阻攔不成?”
“放心。”陸夫人得意地一哼,“姐姐且看我的手段。”
“我當然放心,我還不瞭解你的手段?”韓夫人譏道。
陸夫人的臉一下子就黑了。
“不過嘛,我是無所謂,管她宋伊伊陳伊伊,都於我無關。”
“真的?”陸夫人明顯不信,詫異道,“姐姐一點都不擔心?”
“你還是年輕。”韓夫人嘆道,“不管再來幾個還不都一樣?你姐姐我早就心灰意冷了,討得他一時歡心又有何用?到頭來受折磨的還不是我們自已?我只求過過平靜的日子多活幾年就阿彌陀佛了。”
“姐姐真成了活菩薩了。”陸夫人氣道。
“拜你所賜啊!”
“喲,聽這意思姐姐沒少怪我呀。”陸夫人笑呵呵道,“不過咱們王爺是饞貓,沒有我也會有別人啊。說到底還得靠姐姐自已加把勁才行的,怪到我頭上,我冤不冤!”
舞雀暗暗感嘆:人不要臉,諸事可為。
“所以……”韓夫人實在沒有耐心再看她這副模樣,“你今天來,不會就是為了說這個吧?”
“言歸正傳,妹妹來呢,是有一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