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序階
或許是臨近晚飯的當頭，門外行走的人流漸漸稀疏了起來。
自打兩個姑娘之後，也已經許久沒有人再停下來光顧這路邊的小果子鋪。
老闆時而在門口佇立，時而溜到隔壁店家去談天說地，時而又回到店鋪內的，拿出一個小本子勾勾畫畫。
大概是覺得無聊了，老闆跑去店鋪的裡頭，也翻出了一隻小板凳坐到了洪熙的身旁。
兩個男人坐在一起，總是容易聊起些什麼。
“老闆知道序階是什麼東西嗎？”
最初的系統宣告裡一閃而過的詞語，算是洪熙一直以來的疑惑之一。
或許老闆並不知道相關的資訊，但是平民知道“序階”與否，於洪熙而言同樣是一個關鍵的情報。
“知道啊！怎麼會不知道呢？這東西哪怕是路邊的一條狗都有的，更別說我們人了。”
“那……”洪熙想了想，接著問道：“老闆你的序階是多少呢？”
老闆的神情古怪起來。
“多少？那是什麼新的說法嗎？一般有人講的話都是說第幾第幾的。
不過，像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倒也不是很關心這種事。都是上邊教令下來，大家知道一下就行了，也很少有人特意去問的。
剛下來的時候，鎮長倒是組織過一次序位階的記錄。大家都是第三序位階，第四的也有吧，不過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都是認識的人相互傳著說的。”
“第四序階比第三序階更高嗎？”
洪熙微微皺起眉頭，他可是清楚地記得自已是二位序階。
人上人，還是階下囚？
“這……這我可就不清楚了，教令裡邊只是說了應該有這麼個東西，但壓根就沒提是什麼意思。
其實，也沒什麼人想著去改這東西啥的。至少這麼久了，我是沒覺得這玩意有什麼意思。
上頭堅持保留這個東西，我們老百姓沒轍但又覺得不妨礙什麼，也就乾脆當增長見識了。”
“這樣啊……”
“來個果子？”
“好，我也嚐嚐。”
洪熙抓住丟來的物什一看，還是之前那個黃澄澄的果子。
“我猜你肯定不知道，邱何那個小子老喜歡吃我家果子了。我就討厭他那眼睛尖啊，每次都是不知道用的什麼鬼法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我的珍藏品全給扒出來了！那之後我的家底——當然只是說水果這方面——至少就沒多過！”
“我吃著一般啊，沒我之前吃的洽口。”
“你還嘗過別家的？”
老闆一臉懷疑。
在瑪瓦隆這個地方，他的果子自稱第二就沒有人敢說第一的！
“也不算吧，在別地做客時吃的。沂林村，你知道嗎？”
“沂林村？那地方可老遠了！不過你說那村鄉里的水果比我這好吃……算了，是就是吧，和我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說罷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洪熙。
“你說你是從沂林村過來的？沒看出來啊。”
老闆指的是洪熙的衣服過於整潔這件事。
倒也不是洪熙不折騰。
這一路過來經歷的風浪或許不多，但絕對是夠大的。
身上整潔，或許是衣服比較特殊的緣故吧。
這件衣服貌似是小妍兒的父親的。
現在想來，村長當時分明是叫別家的裁縫去取的衣物，可最後到自已手上的卻是這套。
也不知道是取衣服時疏忽了還是有別的什麼貓膩。
對於老闆的調侃，洪熙也只是在心中思量了些許，搖頭置否。
一路上摸爬滾打的這些事，實在是不好分享給對方。
那些事情，連他自已都覺得有些魔幻——
“魔”法的“魔”。
“老闆，這個鋪子就你一個人在經營嗎？”
“那怎麼會！呃——小鋪現在確實是我一個人在弄著，不過我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家裡的兩個寶貝女兒學校組織出游去了，大概過幾日就該回來了。”
“我的老婆她現在在大城市打拼。她說她有自已想做的事，當初我老婆走的時候我沒能攔得住她，不過還是會時常回來聚一聚的……”
“那感情不錯啊！老闆你這算人生圓滿了，這個果子鋪經營下去也算是在養老了吧。”
“哈哈，不敢當！不敢當！”
街坊鄰居之間有事沒事都能嘮上兩句，但畢竟各自有生意要經營，也有自已的家庭要照顧。
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雖說可以從東牆嘮嗑到西牆，但兩家人嘛，有些話題終究還是會避開去說，也不方便說。
平日裡樂子聽多了，說多了，老闆的精神世界完全算不上匱乏。
但是精神富足並不總是意味著營養均衡。
學會將一些事情悶在心裡，不能說出口，這雖然是成年人的必修課，但在恰當的時機吐露出來畢竟還是會舒心許多。
洪熙作為一個樂意傾聽的小輩，更重要的是作為一個懂得有分寸地迎合的陌生人，老闆是樂意將自已的事情分享出去的。
天，已經徹底黑下去。
如今在這冷暖宜人的夜晚，兩人之間敞開心聊天，閒逸得快活。
暫時孤獨的兩人，在彼此的作陪下，都感到不那麼孤單。
「我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完成……」
“吼？我懂，年輕人嘛，不年輕氣盛叫什麼年輕人！放手去做就完事了！”
「我的事情，當然是我自已最清楚。旁支的言語，不能動搖我。」
“呃……哈哈。”
老闆尷尬地撓了撓後腦勺，訕笑道。
他不知道洪熙說話的語氣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奇怪，但是也隱隱感覺到了責怪自已多管閒事的意思。
幾句話說完過後，場面便靜了下來。
洪熙這時候也沒心思去補救老夥計那令人尷尬的直腸子。
他感到有些煩悶。
他也想到了自已的家人。
可就是這一想，竟令他莫名地有些牴觸。
他記得進入《神話》時，已經是金秋時節。
四捨五入，也算是年末了。
一路上見到了那麼多的高戰力個體後，洪熙根本不敢奢求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便辦完所有事情。
但也只能夠祈禱自已能夠利索點，趕上和爸媽的歡聚、跨年。
到時候，他一定把素夭也帶去。
……
原來，我是個要回去的人啊。
恍然間，洪熙似乎明白了自已在牴觸什麼。
離開《神話》，回去——這個目標離我是那麼得近，卻又那麼奇異、陌生。
洪熙從未忘記自已的首要目標是找到被分開的徒兒。
可是尋找素夭的目的，也只是為了帶著她一同迴歸啊！
他想到了孫立和陳圓圓。
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
即便是被欺凌，即便是被鎮壓，即便是落得無處可去……
為什麼他們從未選擇下線，從未選擇離開？！
他們……不，我們！
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們淡忘了“回去”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