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到,懷少卿竟可一語成讖:眼前這位既不像平民,亦與貴族相差甚遠的怪異男子,正是當今的魯侯——魯莊公。。。
“不是,這種劇情不應該出現吧?”
“總感覺過於刻意且巧合了……”
雖不知是誰家玉笛暗飛聲,但莊公出現在這種地方,自然是有著其深刻的原因:
曲阜大殿中,他曾拿出自已的“墨寶”向諸位大臣展示,那群身居高位的貴族多是諂媚之徒,就連司空懷鎮軒亦只是暗戳戳地提醒自已,多年來在渾濁的政治漩渦中摸爬滾打,這位剛正的將軍也學會了明哲保身——亦或是,因為他有了自已的軟肋。。。
於是,為了逃離那沉悶的宮殿,出來透透氣;也希望可以深入民間,感受下民生疾苦,莊公——姬同便在庶兄孟孫傲的陪同下,離開了人人皆知其真實面貌的曲阜,在中秋月圓之夜,恰好來到了離得不算太遠的長勺。
(作者設定,這就是一座純粹的城池,因為作者喜歡犯病)
此時,姬同卻發現了幾天前,剛剛不知在何處尋回的懷家長子——懷少卿(當然他並不記得這孩子的名字,正如他早就忘記了幾年前在上任途中失蹤的平邑宰,還是某位大臣提醒,才又命一位新人補上)。
“難道,懷家的人也都在?!”
“話說,從剛剛開始都在說些什麼啊……這位可是我的主公,著名的齊國二公子——”
“打住打住!”管仲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張揚——白了他一眼後,懷少卿為自已剛剛的低情商道了歉,而後問道:“不知閣下所言懷家,究竟是……”
姬同捋捋鬍鬚,故作鎮定道:“只是在下認錯罷了……”——像,太像了!簡直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算他仔細打量一番,也看不出有什麼破綻:“難道是因為孤的化妝技術太強了嗎?還是這小子在故意戲弄孤?”
在燈光搖曳下,他的眼神似乎不像在騙人……
“若非城府極深,便是孤真的認錯了人。。。”這樣想著,對面那年輕人卻推手作揖,緩緩開口:“閣下,可還未回答我的問題。”
“孤乃——”還好及時打住,剛剛想著事情,卻因此差點暴露……莫非,是這小子故意的?不對,他身上的氣息,明明微弱難尋——莫不是在韜光養晦?
在莊公的腦補中,眼前年輕落魄的齊國公子,儼然成了位鷹視狼顧的大陰謀家……
但我們的當事人顯然是對此毫不知情,他仍自顧自打量著眼前的怪異男子——“這貨,不會是位通緝犯吧?”
“我是何人與爾何干!快走快走,別耽誤我在此做生意。”
見他態度傲慢,管仲也忍不住回道:“閣下這字——怕是沒多少人會光顧……”
在這兩位來之前,的確有零零星星幾位好奇之人來過,不知是否不願打擊他的自信心,他們只是輕輕放下便離開了。
“嘶——”不行,對凡人發動魔法有違禮制,就算戰爭中也不可如此……姬同揉著太陽穴,強行壓下心中怒氣,坐回椅子,只是冷冷喝道:“滾!”
雖無魔力的湧動,卻也散發出無比強大的威壓,見此情形,兩人不得不匆忙告退……
當然,他們只是躲在暗處監視著,好巧不巧,召忽一家也來到了此處:
“主公,你們這是在——”
“噓……”管仲壓低聲音,示意他們不要打草驚蛇,“你們看,不遠處那位賣書的,是否有些可疑?”
“那邊——是什麼人啊?”
召昭老爺子似乎起了興致,也對,他本就是長勺之宰,自然應對自已的轄地負責。於是,他令召然推著“輪椅”,一起來到了書攤之前。。。
“長勺宰召昭,拜見國君……老臣年邁,無法在此行大禮……召然!還不快……”
“停停停!不必多禮!”出門在外,莊公自然不願引人注目,他本想矢口否認,奈何面前這位老者堅持已見,必要令他那兒子屈身拜見。
姬同見此,連忙起身阻止了父子二人,而後則換了副溫和而不失嚴肅的語氣:“您就是長勺之宰?這次的中秋夜辦的不錯——孤只是下來私訪而已,可不能因你暴露身份……”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公可曾用過晚膳?若不然,我們府邸已備齊……”
話音未落,姬同自書攤內走了出來,他揹著包裹,可以看出其中裝有幾封書畫——那是他難得的得意之作;莊公身材高大,頭上只是用灰布草草包起,可見他的確想扮成位平民百姓,可——“實在過於彆扭,令人生疑……”
既被戳破了身份,莊公也不再客氣,端坐於堂前,抿茶無言,靜靜等待晚膳的到來。。。
“魯侯——”
還是管仲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氛圍,他已隨眾人行禮,努力刪除著剛剛對其進行“羞辱”的記憶,上前一步,拱手而立道:“襄公荒淫無道,必受其亂,公若有意扶植我那主公,齊魯兩國今後必……”
話音未落,卻被莊公揮手打斷:“今日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我們不談政事——”
“哦——?看來也是時候用膳了。。。”
聽聞此言,召忽剛要上前,卻被自已父親及時揮手攔下:
“不可輕舉妄動。”
見飯菜已端了上來,莊公踱步到桌前,待其坐定輕咳一聲:“諸位也一起吧——現在,孤不是什麼魯侯,只是一位普通的賣書人罷了……”
“吾輩安敢如此無禮!”在召昭的示意下,眾人退至門外,竟無一人上前。
莊公默然一會,隨後便挽起袖子,裝作大大咧咧的模樣,毫無顧忌地動著開吃,不消片刻,便就著青菜嚥下了一碗黍飯。。。
“好了,你們,都上來吧……”
用完晚膳,他彷彿換了個人般,雖仍是不怒自威的模樣,卻多了些靠譜的感覺:“齊國,公子糾?”
“……是。”
“自方才見到你,我便以為你是曲阜懷家的那位——你們兩個,很是相像啊!”
管仲聽聞此言,忙不迭上前道:“以公之意,莫非……”
“哦?難道無人教過閣下,揣測上意實乃大忌嗎?”
“不敢不敢——”管仲此時在氣勢上已失了一籌,不,在得知對方是當今魯莊公的時候,他便早已落入了下風……
魯莊公離開座位,復回堂上高坐,低眉掃視起下方眾人,沉吟片刻,雖說時間不長,在懷少卿看來,卻如同度日如年,或許是在為自已的命運擔憂,亦或是這位所謂的“魯侯”著實令其捉摸不透。。。
“好,那姜糾——明日,你便隨我回曲阜罷!”
“那我們——”召忽開口詢問道,他實在不願主公隻身犯險。
“身為臣子,兩位不應該有著更為重要的事情嗎?”
留下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莊公便頭也不回,起身離去,途經眾人身邊時,他們自是連大氣都不敢出……
“恭送君侯——”
還是召昭老爺子率先反應過來,命眾人對著魯莊公的背影行禮告別,雖然他的身影已漸漸模糊,卻還是聽到了中氣十足的一句:“平身!”
出了宅門,門外早有馬車相迎,孟孫傲親自駕車,見其朝著這邊緩步走來,微微點頭:
“上車吧。”
“不必提醒——如今我倒是直觀感受到,為何諸位公侯都喜歡自稱為‘孤’了……”
坐上略顯簡陋的馬車,姬同如此感慨起來,而前面卻並未傳來任何回應。是夜已深,空曠的街道上,只是迴響著空空的馬蹄聲與轆轆的車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