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鴻洲一路快步走出院門,拐到甬道盡頭,還隱約能聽到身後不斷傳來老太太的罵聲。

他煩的皺眉,斜斜朝章謹攤開一隻手,低沉語氣裡盡顯不耐。

“夫人呢?”

“帶著芍藥走了,屬下讓人去找?”

章謹一邊從上衣兜裡掏出煙盒遞上前,一邊低聲回話。

紀鴻洲聽言駐足廊下,沒吱聲兒。

他咬了支菸,又反手把煙盒丟還給章謹。

章謹手忙腳亂接住,煙盒揣兜兒裡,又劃了火柴,上前替他點菸。

星火恍惚幾瞬,紀鴻洲深吸一口,煙霧瞬間升騰瀰漫,遮蔽了他墨瞳裡的幽沉浮躁。

章謹收起火柴盒,小心問詢:

“大帥?還找...?”

紀鴻洲搖搖頭,滿腦子都是秦音疏冷的眼,和頭也不回離開地背影。

“這娘們兒,好賴不分。”

章謹一愣:“啊?”

紀鴻洲指尖掐著菸蒂,越想越氣,捏過臉冷眼瞥著他:

“老子從始至終幫她,她還蹬鼻子上臉,不識好歹,誰慣的她毛病?!”

就這麼個性子,嫁到誰家去那都難能婆媳和睦!

章謹嘴角輕抽,“...額,大概是...秦大帥?”

“......”

紀鴻洲狠抽了半支菸,菸蒂丟在腳下,重重碾滅。

“不找她,走!”他提腳大步離開。

章謹連忙跟上他腳步,“大帥,真不找了?那咱們先,先走?”

心裡卻忍不住犯嘀咕,您確定?

紀鴻洲沒好氣地嗆他,“走什麼走?回車上等。”

章謹瞄他一眼,嘴角乾巴巴輕扯,‘哦’了聲。

“鴻洲哥!”

剛拐過廊彎兒,瞧見像是特地等在前面洞門下的人,章謹腳步一緩,連忙看了眼自家大帥。

心底忍不住納罕,這怎麼回事兒這是,一個兩個的,就非得擠在今天整事兒?

紀鴻洲也瞧見白賢珠,不過他步伐停都沒停,長腿闊步地徑直從她身側越過。

白賢珠神色微怔,連忙扭身追上去。

她一路小跑才能追在紀鴻洲身邊,跟的很費力。

“鴻洲哥,你走慢點吧,我跟不上呀......”

紀鴻洲目不斜視,半點要慢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冷淡回了一句:

“跟不上就別跟,老子沒空。”

白賢珠輕咬唇瓣,秀美細眉籠上一抹清愁。

“...鴻洲哥,我只是聽顏兒說,你這次在前線受了傷,所以想來看看你,我擔心你。”

“不用,死不了。”

“聽說你傷在胸口,沒有牽連到上次的......”

“沒有。男女授受不親,不是你該關心的事。”

他的無視和冷漠,終究是擊垮了一個千金閨秀的驕傲。

白賢珠紅了眼圈兒,提高聲調喊他:

“鴻洲哥!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紀鴻洲腳步頓住,無奈地昂起脖頸,冷著臉側過身:

“賢珠,過去的事兒已經過去,你一向最明理,如今我有妻室,以後不準再這樣私下來見我,對誰都不好。”

白賢珠眼眶氤紅,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的,鴻洲哥,我不會讓你為難。我來,一是關心你的傷勢,二是想跟你把話說清楚,下個月,我就訂婚了。”

墜在幾步外的章謹訕訕抹了抹鼻樑,適時的後退了幾米迴避。

紀鴻洲眉峰揚了揚,總算轉過身來正眼看她:

“恭喜,我剛回來,還沒聽說這樁喜事。”

白賢珠上前兩步,淚眼模糊地仰望他,唇畔笑意牽強:

“還沒敲定,不過馬上就要定下來了,是跟紀景洲。”

紀鴻洲聽到這個名字,倒是一點兒沒意外。

他點了點頭,“老四從小就喜歡你,挺好。”

白賢珠視線在他眉眼間流連,終究沒看到任何異樣情緒,她垂下眼,淚意遮掩住瞳眸深處的黯然,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剛剛我跟歡顏在外面,聽到你們在老太太那兒的談話,我覺得,有必要同你說清楚一些事。”

紀鴻洲有了點耐心,“你說。”

“...老太太,不知聽了誰的慫恿,就是你剛出徵的前三個月,她總讓人到白公館去請我。

我知道城裡很多人議論,你我差點定親的事,那個時候我應該避嫌的,但她老人家親自打電話,次數多了,我不理會就很不像話。”白賢珠娓娓道來。

紀鴻洲濃眉皺了皺。

白賢珠抬起頭,“你知道,老太太以前待我沒那麼熱情的,可能是同大嫂有點小芥蒂,就總是故意在大嫂面前,待我很親熱,我想,這一定讓她生出很多誤會吧?”

紀鴻洲薄唇微抿,下顎微抬長舒了口氣。

真是不打聽,他就真想不到,他母親到底還做了些什麼。

他再次看向白賢珠,“就這件事?”

白賢珠咬咬唇,“還有...,清明祭祖的時候,我聽顏兒說,大嫂去得晚,老太太很生氣,不讓她進祖祠,還讓她在祠堂門口罰站,家宴上也沒有留她的位子。

我想,這件事應該有隱情吧?”

紀鴻洲沉下呼吸,沒有打斷她。

“然後就是端午的時候,顏兒和小月約我來老宅玩兒,我到的那會兒,就見大嫂自已離府,而紀家其他人都聚在清心齋,正午用膳直到我傍晚離開,也沒見到大嫂露面。”

“顏兒說因為她的狗死了,她跟老太太鬧得很不愉快,老太太非常不喜歡她。

後來又過了兩日,我就聽說,她搬出老宅了......”

“從那之後,她又開了一家花店,三不五時的,圈子裡就有人傳一些流言蜚語,我聽到的時候,是跟我大哥在歌舞廳...”

白賢珠說著,遲疑起來。

紀鴻洲眉心微皺,“不用顧忌,直說,回頭我自然也會叫人去查。”

“就是...,大家都稱呼她‘秦老闆’,歌舞廳現在用的鮮花兒,都是從大嫂的花店訂貨。

聽說她也經常出入歌舞廳,那兒的姑娘們都同大嫂很熟,湘城一些富貴老闆和少爺們,一提‘秦老闆’,都能聊上幾句。”

“鴻洲哥,你知道的,那些老爺少爺們,出入風月場所的,少不了對女人們評頭品足,幾個嘴裡說的能幹乾淨淨?甚至還有人吹噓,說自已為了摸大嫂的手,甚至不惜到醫館去排隊......”

她看紀鴻洲臉色瞬間很難看,連忙就此打住了,細聲解釋:

“我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知道,大嫂是個有本事的女人。但她到底是生的那般美豔姝麗,擋不住外面那些人心腸汙穢。

老太太對她的誤解,都是外面那些人亂傳的...”

“你不用說了,這些事我會查,也會親自問她。”

紀鴻洲淡聲打斷她:

“往後我們夫妻間的事,不用你們來插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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