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注意到從車上傳來的響聲,轉頭看見了突然出現的金粒卻沒敢收。

他知道了這人沒有惡意,聽語氣還可能是個年輕人。於是他先道了罪,又喝下幾口水才開始陳述。

“我是從漁村過來島上討生活的。我還有一個哥哥,前年死了。”

“我們原本都在車行裡租車的。後來他留了錢給我,自已被憲兵隊抓了說是返鄉。”

“那哪裡是返鄉啊。”車伕的言語開始沉重,“他被憲兵打死了。”

秦琰沉默了一會兒,腦海裡想起了看見的皮包骨頭,問了一句:“你吃過肉麼?”

車伕愣了一下,反問了一句:“什麼肉?”

秦琰更加沉默了。這個小角落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沒吃過。我什麼肉也沒吃過。”車伕最終打破了這種僵局。

“那哪裡是返鄉啊。”車伕的言語開始沉重,“他被憲兵打死了。”

秦琰沉默了一會兒,腦海裡想起了看見的皮包骨頭,問了一句:“你吃過肉麼?”

車伕愣了一下,反問了一句:“什麼肉?”

秦琰低下頭,不再說話。這個小角落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沒吃過。我什麼肉也沒吃過。”車伕憤懣的話語最終打破了這種僵局。

秦琰又端詳起這個車伕。他穿著粗布麻衣汗衫,頭戴黑色氈帽,面容憔悴,面板蠟黃,身體削瘦。

他的眼眶已經開始凹陷,眼睛裡只剩下一絲神采,其餘都是麻木。

秦琰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叫什麼?今年多大了,有孩子麼?”

“秦二祥,30了。原來有個女兒。”

秦二祥頓了一下,繼續道:“現在我養著我大哥的兒子,7歲。其餘的孩子,餓死的,病死的。”

秦琰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小角落的天空。

ta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卻與這些悲哀共鳴。

但秦二祥很快恢復了。他站起身來,看著那小塊金粒,張開剛溼潤過的乾裂嘴唇道:“可以換些吃的麼?金子還是不用給了。”

看來他準備回家了。秦琰意識到自已的馬虎和不曉事理,將金粒收了起來,拿出四塊麵包放在車扶手上。

秦二祥鬆了一口氣,將四塊麵包仔細放在黃包車裡遮擋住,解釋道:“天暗了,得回去。”

“好。”秦琰不再出聲,只是跟在這輛木質的黃包車後邊。

黃包車轉了很多條小巷子來到了一處聚集地。

這裡以往大概是個學校。秦琰可以看到許多簡陋的地鋪和衣衫襤褸骨瘦嶙峋的老人,婦女,孩童。

有勞工右肩上長滿了繭子,他們也回到這處了。

很顯然,這裡是許多貧民的‘家’。

黃包車緩緩停下。這個角落裡同樣有一輛黃包車。

一個穿著草鞋的男孩站起身向秦二祥走來,喊著“阿叔”。

秦二祥點了點頭,然後停好車,從車裡拿出了兩個麵包,用麻衣遮擋住,給旁邊黃包車的夥伴遞了過去。

許三接過麵包,感到意外,看了看周邊,便湊到秦二祥耳邊低聲問道:“祥哥,你從哪弄來的?”

“別問!吃就是了。”秦二祥瞪了許三一眼。

然後秦二祥回到黃包車,摸出了剩下的兩塊麵包。

“偷偷地吃。”秦二祥蹲下身,對同樣蹲下身的小秦實囑咐。

此時的許三蹲在另一邊,便慢慢地湊了過來。

“祥哥,還有麼?”

秦二祥看了許三一眼,直接說道:“沒了,一共四,你那有倆。”

“真滴?”許三咂吧了嘴,意猶未盡,“要是能天天吃就好。”

“你不剩一個可以明天吃麼。”秦二祥沒好氣地回嘴。

許三遺憾地回答:“話是這麼說啦...”

下一刻,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說道:“祥哥,今天又有一家的兒子死了。”

“咋死的?”秦二祥順嘴問道。

“害,病死的唄,就我前幾天跟你說的那家。”許三聊起這種事就像嘮家常一般。

“得虧小實也七歲了,人也聰明,學了點日語,可以跟著那團娃娃賣甚麼香港日報。”

秦二祥聽了臉色卻不好,“學小鬼子的東西?還不是被逼的。”

許三卻對此置若罔聞,“能吃飽就是。多少人想學學不到呢。”

“唉。”秦二祥搖了搖頭,把許三攆回他自個的黃包車旁,“天夜了,明天你得跑客呢。”

許三哂笑了一聲,回道:“祥哥說得對。”

這處聚集地的窸窣聲開始漸漸平息。

夜裡大約只有老鼠,蟑螂,蚊蟲在活動吧。

只是在秦琰能夠看清,夜裡老鼠嗅著味道爬上了一個老人的身體,便開始享用晚餐。

蟑螂在地上爬行,收集著一些稀碎的組織;蚊蟲是讓這裡的病號更多的傳播者。

這個夜裡有一位老人死去。他最終的貢獻是被老鼠,蟑螂享用。

第二天到來了。

有人發現了死去的老人。

“大腿肉都沒了。”“耗子咬的。”“嘬嘬,可憐。”

秦琰聽到了那些圍繞者的聲音。

這些聲音讓秦琰感到冰冷,於是ta跟隨著秦實離開了這裡。

“賣報啦,賣報啦!”

賣報的聲音稚嫩有趣。不過秦實看起來不是很會吆喝那些新聞。

秦琰在報紙上看到了日期:昭仁19年申(さる)8月15(金)。

昭...仁...?秦琰又看了幾眼,終於確定了自已沒有看錯。

這裡是一個平行時空。秦琰有些悵然。

那他們也在麼?秦琰的上一世並沒有關注過多港島的歷史,只知道那一年迴歸而已。

但是人總是會心存僥倖的。如果他們也存在於此,就必然會留下痕跡。

秦琰明白,只需要簡單地問這些衣衫襤褸困苦求生的人,ta就能得到答案。

但或許不需要話語去問了。秦琰注意到有意思的事情。

ta看到秦實從另一個報童手中接過了一封紅泥封口的沾著三根細小雞毛的淡黃色信件。

兩個孩童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秦實接著喊賣,腳步卻一刻也不停歇地走了兩條大街。

秦實很快與另一個報童相遇,信件也隨之轉移。

“偉大的...人民的...戰爭...”秦琰自慚形穢。

信件會去哪裡呢?

秦琰又看了七歲的秦實一眼,確認周邊沒有特務和眼線後開始追蹤這封信。

這份信件遇到過報童,年輕勞工,街邊瘸腿的老人,混混一般的年輕人,走過了大街小巷和溼地,來到了羅湖河,被交到黑黝黝的船伕手裡。

羅湖河邊的河灘上四處點落著小沙石,夏日的河畔蘆葦隨風飄蕩。

船伕蕩起船槳,嘩嘩的分流聲響起。

秦琰繼續跟了上去。船已行至河中,天空響起悶雷。

船槳劃得更快了。

要落雨了麼?秦琰看了一眼天空。

天朗氣清。

好奇怪。

秦琰繼續跟上小船。

一道閃電劈下,落在秦琰正前方。秦琰停住,看見幾條麥穗魚翻著白眼浮出水面。

應該是巧合吧?秦琰將一直不做聲響的橘貓放到曦晨懷裡然後繼續試探著將右腳探出。

一道閃電密集交織的“網”在空中浮現,以不及掩耳之勢將秦琰整個包裹。

曦晨直接丟下貓拿出了淵靈劍衝上前劈向雷電囚籠。

“笨蛋!金屬導電...欸?”秦琰正被雷電劈了個麻痺效果,回過神來看到曦晨的行為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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