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氏春沉默了一會兒。
他被祁無令所說的話給驚到了。
他不得不承認,的確有這個可能。
如果他經歷過前五次,只不過因為沒有記憶而忘記這一切的話,也不是不可能。聽起來雖然難以讓人接受,但他對上祁無令的視線,心裡下意識的相信大過於疑惑。
呂氏春什麼都沒問,或許他也知道,此時此刻就算去問,也不會得到一個準確且肯定的答覆。
他低下頭,感受時間的流逝,第一次產生了一個強有力的想法,他想看一下自己的命運。
只是做不到。
神棍算命,觀人之命格,但無法自查。
就像醫者不自醫一般。
所以他縱使再如何好奇,也只能強行壓下自己心中的那些念頭。
祁無令見呂氏春臉上的神色變幻莫測,並沒有多說什麼,至少他認為說出這些事情是遲早的事。
或許改天,還需要專門和序屹和章怡甜他們說一下這些事。
不過,序屹和章怡甜他們恐怕現在也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點什麼。
祁無令收回自己的思緒,活動一下腿腳,語氣冷冽:“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呂氏春聽到祁無令的話,從自己胡思亂想的腦袋中鑽了出來,他回想了一下:“祁無令,我想問一下,你目前對這些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想起來了嗎?”
祁無令:“不是。”
呂氏春詫異了一下。
祁無令繼續道:“不過我想,那一天的到來不會太晚。”
呂氏春喃喃自語:“這樣啊……雖然老夫現在也不知道你以前究竟經歷過什麼,但是我還是給你一句話,人要向前看,別看我們接觸時間其實不算長,但我知道你這個人。別看你平時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嘴還欠,但是你記性好的不得了,這導致了你 過去發生過的所有事情都會記得格外清晰。”
“可能有時候會陷在某些痛苦裡,或許會執著於某些微不足道的美好,但其實,過好眼下才是最重要的。”
祁無令聞言,回了一下頭,側身,盯著呂氏春看了一眼,眼底毫無波動。
不知道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聽進去。
只見祁無令揮了揮手,道:“還有別的事,失陪了。”
呂氏春嘆了口氣。
他知道祁無令不會在意他的這段話。
事實上,的確如此。
祁無令收起了那個黑色的小方塊。
周邊的屏障消失,來往的玩家絡繹不絕,幾家歡喜幾家愁,在無人問津的角落裡,還有玩家因為同伴的死亡而悲痛欲絕。
但無人關心,無人在意。
祁無令雙手插兜,徑直往前方走了幾步。
腦海裡不斷回閃呂氏春,跟他說過的話。
祁無令心下沉默良久:向前看也不過是被別人操控著所走向的未來,過去如是,現下如是,未來亦如是。或許只顧眼前,只顧當下,過好自己,什麼都不管,便可相安無事。但有些時候,總有一些人或事促使你不得已的走向你最不想走的那一條路。
或許從一開始,這條路就是錯的。
但你——不得不走。
一個只能往前且沒有退路的人,他路過的所有人和事,都是他所擁有的,記憶猶新,又怎麼可能不回想。
祁無令抬頭,看了一眼頭頂廣闊無比的天花板,充滿著未來科技感的建設,令他有一瞬間的恍惚。
好像有一瞬間,他感覺自己不在終端裡,而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再度回神,眼前依舊是這些燈紅酒綠。
祁無令目視前方,他該走了。
此時,距離進入遊戲還有一天的時間。
他走到半路上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一件被他落下的事。
如果沒記錯的話,佑柏安還在餐廳乖乖等他。
祁無令腳步一頓,原路折返。
等他再一次來到中餐廳的時候,透過玻璃門窗,就看到佑柏安一臉乖巧的坐在座位上。
祁無令的思緒飄回了幼年在公安局等著來人接他的時候,他突然間輕笑了一下,有些細膩的想,此時的佑柏安也像一個安靜等人接他的乖寶寶。
祁無令走上前,伸手推開了門。
門口的風鈴聲響起。
佑柏安看向了來人,四目相對之時,佑柏安率先朝他走了過來。
祁無令攤開手:“走。”
佑柏安並沒有將自己的手搭上去。
而是伸手反握住了祁無令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繼而變成十指相扣。
祁無令只是有些意外,但沒有拒絕。
心裡感慨了一下,這隻玫瑰花好像大膽了一點。
兩個人並排走在走廊上,玩家雲集。
時不時的便有終端聯賽的報名聲音響起。
祁無令在內心盤算著接下來要乾的事。
只是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內心又一次想到了呂氏春說過的話。
對方說的是對的,他的確沒有辦法對玫瑰花的枯萎而感到無動於衷。
所以他需要尋找讓玫瑰花長盛不衰的方法。
只是……要怎麼做呢?
祁無令神情絲毫未變,但佑柏安好像什麼都知道一般,毫無徵兆地開口:“阿令。”
“隨遇而安就好。”
祁無令斂眸,翠綠色的瞳孔閃過幽深的暗光。
他不輕不重的發出了一聲鼻音:“嗯。”
算是回應。
他現在沒有辦法找到關於玫瑰花的事。
他需要進入遊戲。
他需要在終端聯賽走到最後,才有可能跟第六自救者碰上。
他需要找到系統,找到那個第六自救者的隊長——
或許還要找到那個所謂的領袖。
他第一次迫切的需要所有事情的真相。
祁無令知道,看似現在鬆弛有度的程序,實則在步步緊逼。
他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祁無令走到一半突然不想回包廂了。
佑柏安沒有詢問緣由。
只是帶著祁無令走向了另一個地方。
那條路是祁無令自從進入這個終端內,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
但很快——祁無令就知道他們要去的是哪裡了。
是序屹在他剛開始買花的時候,跟他提到過的公園。
很神奇的是,這裡百花齊放,有許多數不勝數的花,不同種類不同顏色,爭奇鬥豔。
唯有一個角落裡,一大片只有一種花。
是玫瑰。
紅色的玫瑰,無比的豔麗。
祁無令的心臟在看到這一切的時候,停滯了一秒,那一刻,彷彿世界都靜止了。
縱使他表面再怎麼平靜,但他那強有力的心跳,還是出賣了他。
祁無令從自己那有限的記憶裡可以窺探出,他剛來到這個藍星時的執念就是看一眼那雖然脆弱,卻又美麗的玫瑰。
看一眼那隻在紙張裡見過的美麗。
所以當他後來慢慢長大的時候,就像是他為了彌補曾經的自己而選擇一直往腰間放一束紅玫瑰。
像是送給自己的禮物。
直到後來遇到佑柏安的時候,祁無令好像在某一個瞬間讀懂了其實這個怪物才是他最大的禮物。
而現在這個怪物,帶他來看他小時候的執念,就在剛看到的那一瞬間,祁無令突然就覺得面前的這些花不重要了。
佑柏安眼尾下方那玫瑰暗紋在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絢麗。
佑柏安伸出自己的手,指了指自己眼睛下方玫瑰暗紋。
眉眼彎彎:“阿令,你看,是玫瑰。”
祁無令看上去無動於衷,他伸手輕輕撫上自己胸口的那個傷口。
傷口下面是那瘋狂跳動的心臟。
祁無令深呼吸了一口氣,抬眼,一把拉過了佑柏安指在眼睛下方的手。
佑柏安還以為阿令要吻他,十分緊張的閉上了眼。
祁無令將人拉近。
有些好笑的挑眉,語氣纏綿且沙啞的在佑柏安的耳邊說話:“睜眼。”
“啊?”
佑柏安發現小瘋子並沒有吻他,有些窘迫的睜開了眼。
卻對上了祁無令近在咫尺的臉。
祁無令輕笑:“別閉眼。”
說完一個吻便落了下來,落在了鼻尖。
佑柏安的身子僵住了。
祁無令一吻畢,微微拉開了距離,問了一句無厘頭的話:“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麼。”
佑柏安有些無措,結巴道“記,記得。”
“說說看。”
“我不知道。”
“不是說記得嗎。”
“阿令說過的每句話我都記得,但我不知道阿令要我說的是哪句。”
祁無令開口:“我曾收藏過的童話與小說的結局。”
佑柏安點了點頭:“嗯,我知道的。”
“你知道童話的結局是什麼嗎。”
佑柏安想了想:“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祁無令看著佑柏安:“嗯,我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