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楚楚之下,往往更能看清皮囊下的那點真實。

人的追求有時候很簡單,看清楚別人的追求就更簡單。

長久以來,我學會了利用這一點,達成一件又一件事情。

(一)

看夜景,吃燭光晚餐,康正輝想著的是循序漸進,楚瑜卻道這夜晚的時間寶貴,還是直接回酒店吧。

晚間她下榻的酒店是節目組之前就預訂好的,晚上錄製結束後,除了檔期繁忙的季朦雨和於高遠,其他人基本都回到了酒店休息。

康正輝今夜本就是臨時起意,一時間沒來得及思索很多,竟絲毫察覺不出楚瑜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乎,酒店走廊上,剛健身結束頂著一身汗準備回房間休息的何在,便在電梯裡,與楚瑜康正輝,不期而遇了。

怎麼說呢?多少有一些尷尬。

康正輝攬著楚瑜的肩,眼裡卻是對何在毫不掩飾毫不客氣的打量:“我記得你,之前電影的開機儀式。”

作為豪門世家長子的康正輝,日常生活奢華不假,但要說他真的每天閒著沒事兒幹,只知道惹是生非,那著實是冤枉了。且不說上面有個私生子眾多的爹,光是他外公這一邊,給他的壓力就不小。這些年他在自家妹妹與外公的提點下,時常參與一些投資專案,賺得也不算少。尤其在影視行業這一塊的投資,其中百轉千回各種關竅,隱藏的暴利更是不可言說。

何在之前看見康正輝這一身行頭就猜出一二來了,再看他和楚瑜親暱的姿勢,又有什麼不明白的?然而,這人原來還是電影的投資方之一嗎?真不怪他記不住,且不說他新人身份參演電影,當天出席的投資商有多少人,恐怕導演自已都未必記得住。

就在他深感躊躇之時,楚瑜卻含笑開了口:“康少原來還有投資電影的愛好?”

康少?何在這就想起來了,華康集團的康正輝,容薇同父異母的……哥哥?

“你喜歡啊,下次投資,你來當女主好不好?”

楚瑜莞爾不接話,目光流轉之間,在何在與康正輝之間劃過,最後落在康正輝身上,沒有移開。

他們兩個人完全不一樣。

康正輝五官算得上端正,卻是很難合人眼緣的長相,可能與他那雙總是透露著打量與兇狠的眼睛有關,也可能與他骨子裡散發出的紈絝不靠譜的氣質相關。與他相比之下,何在英挺而立體的五官,一雙看人時總是透著真誠與專注的眼睛,顯然更能讓人喜歡。如果撇開周身的打扮,兩人站在一起,儼然有些匪兵之別。

然而,那又如何呢?

“你還真喜歡那個小子啊?”

“什麼?”

“就剛剛那個,何在。”

“喜歡一個人,和喜歡珠寶是一樣的。”

楚瑜緩緩闔上門,莞爾看著康正輝有些惱怒的神色,溫聲細語道:“如果硬要說喜歡,我對他的喜歡,一定比不上我對珠寶的喜歡。”

康正輝無言以對,直覺這邏輯有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半刻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對,只好順著她的話繼續問:“那我呢?”

“你?”楚瑜歪著頭認真思索片刻,一本正經道,“你是能給我買許多珠寶的人,我喜歡你,當然比喜歡珠寶更多。”

她確實變了。

這是康正輝今夜第一次如此清醒地認知到——這個殘酷的現實。

清晨時分,曲寧一大早被門鈴聲吵醒。

迷迷糊糊間,開啟房門,迎面對上的,是一張許久不見的明媚笑臉。

一定在做夢吧,曲寧下意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想說的話和不想說的話,都卡在喉嚨裡,愣神的功夫,便見對方舉起了手上的小袋子衝她晃了晃:

“我來給曲老師送早餐的。”

冬日上午的陽光有些晃眼,對於睡了一整天依舊睡眼惺忪的人來說,這光著實有些扎眼了。可偏偏又很暖和,照在身上的感覺,好像比被窩裡還舒服。

曲寧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知道自已已經下意識說了一聲謝謝,後知後覺間想起之前的事兒,不由又有些彆扭:“你怎麼來了?”

對方被她慢半拍的反應逗笑,不答反問:“你一個單身女性,怎麼一點兒不知道設防?”

思索了三秒之後,曲寧方才理解到他所謂的“設防”是什麼意思。

何在把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倒進碗裡端上來的時候,曲寧定定看著他,嚴重懷疑自已是不是缺失了什麼記憶。他倆是什麼時候熟到能不打招呼直接進屋的?

“嚐嚐吧,希芸酒店的招牌。”

在何在炯炯有神的目光中,曲寧拿起勺子,緩緩喝了一小口。昨天練曲子忘記了時間,連晚飯都沒吃就直接躺下去睡了,這會兒才覺得虧待了自已的胃。這就是傳說中五星級酒店廚師的手藝嗎?——皮蛋鮮香與瘦肉完美結合,加上薑絲、香油、小蔥調味,綿白柔軟,入口即化……

曲寧一邊喝一邊感嘆,抬頭時才發現何在眼裡已經盛滿了笑意。

“你……怎麼來了?”

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了。

其實她本可以問得更委婉一些,比如“你不是在錄綜藝嗎?”;又或者像一個普通朋友那樣打趣他“我看到你的綜藝了,cp還挺甜”;再或者……

“想你了。”

曲寧手一頓,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嗆得面紅耳赤。

一粒米卡在氣管的感覺太難受,曲寧一邊抑制不住地咳嗽,咳得眼角都起了微紅,一邊急急忙忙拿餐巾擦嘴,下意識避開了何在伸來想給她拍背的手。

何在收回了手,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抱歉。”

其實他有很多話想對她說。想告訴她這段時間錄節目,其實發生了許多事情,遠比節目裡看到的更多更精彩,可這些事情其實與她又有什麼干係呢?想告訴她這段時間,經紀人一直催著他和女明星繼續炒作保持熱度,等電影上映後再拆夥也無妨。可他總是不願意,節目錄到一半的時候就後悔了,他忍不住去想,她會不會看節目,看了之後會不會誤會什麼……

曲寧咳了半天,強行喝下一杯水後,頭腦也終於清醒過來,目光冷冷盯向了何在:

“何在,你既然已經有女朋友了,就不該跟另一個女孩子說這樣的話。”她的臉色很紅,說不清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生氣,“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們圈子的人對待感情的常態,但我不是。”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生氣的樣子,明明是那樣冰冷的目光,裡面卻彷彿還盛滿了將落未落的水色,像極了他第一次在舞臺下面看她拉琴的時候——乍一看優雅明淨纖塵不染,細看之下卻竟是一抹絕美的豔色。

她一定不會知道,當日那個遊艇上,聽她拉琴的幾個富二代在底下說了些什麼。

他曾經親眼見過的,見過一個女孩就是因為那樣下流的幾句揣測,而被理所當然地下了藥……有些人的無恥好像天生就不需要任何解釋。

然而這一刻,他卻不得不反應過來,他在她眼裡,好像也被歸入了無恥的行列裡。

他該說些什麼?說他和楚瑜是一開始就談好在節目裡拿的cp劇本?說他之所以答應經紀人是為了彌補之前造成的麻煩?說他過往並不是沒有談過女朋友,但他自認為做到了有始有終,不是她認為的那種人……

他想辯解,想申訴,可話到嘴邊,頓覺苦澀萬分,竟無從解釋。

“曲寧,我……”

“楚瑜是我的朋友。”曲寧緩緩開口,毫不留情打斷了他的解釋,“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會接受。”

崔言一大早去《淇澳》劇組探班的路上,接到了啟源公司高管的電話。

談了談最近關於平臺上星的問題,說了說接下來電影招商的相關細節,最後話題兜兜轉轉落在了對方手底下一個不省心的藝人身上。

“何在?我最近也看了那檔綜藝,效果不錯,是市場稀缺的型別。”

“選他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大老闆親自下的令,一出道就是大製作電影男主角,還指定了姚安親自帶他。”

這樣程度的資源咖,在圈裡倒是不多見。

崔言笑眯眯地聽著對方有些焦頭爛額的聲音,不緩不慢地安慰:“年輕人,有些個性很正常,當年唐睿也是姚安帶出來的,她自然有她的辦法。”

“別提了,這年頭,你說這個年輕人怎麼就一個比一個戀愛腦?當初唐睿不顧一切要和孫芷公開,現在這個何在也不讓人省心,之前為了個女生差點得罪了廣告商,這會兒節目剛錄完,連慶功宴都不參加了,直接跑回去約會,你說我氣不氣?”

這竹筒倒豆子似的吐槽,讓崔言不由地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問道:“沒簽合約嗎?”大部分經紀公司籤藝人的時候,會把戀情一項加入到合約裡面,尤其是這些年輕的男女藝人,管不住心也管不住身的,最麻煩。

“合約是合約,人家大老闆護著,這還能作為解約理由不成?”

原來是有恃無恐啊!崔言對好友的這般際遇深表同情,繼續道:“我聽說那部電影是啟源的重點專案,已經預定了今年的新年檔,這種時候,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要說頭痛,這時候也是姚安更頭痛吧。”

這一番話聽似無意,實則是提點。電影專案,回報是暴利,虧損是鉅款,屆時怎麼向各方交代都是問題。這種時候,作為利益共同體,不能退,只能進。

“說起戀情,那個楚瑜後面接的戲,也是你們啟源投資的嗎?”

“那倒不是,她的經紀人楊尋當時找我談的時候,只說了商務置換,倒沒有別的要求。”

這樣麼?崔言眯了眯眼睛。楊尋帶的藝人她還是知道一二的,屬於平均主義廣撒網,給點資源讓手下藝人自已撲騰,掙扎求存的型別。這回能費心費力地給楚瑜安排這麼好的綜藝,和男藝人炒作cp,背後沒有推手她還真不相信。

想到這裡,崔言指尖愉快地叩打起方向盤,慢悠悠道:“等《淇澳》殺青以後,新陽這邊有個新劇本,不如一起看看?”

(二)

“《淇澳》七十八場一鏡一次!Action!”

蘇雪音飾演的顧非花站在幽深的宅院中,仰望高高的圍牆,眼裡盡是悲哀與苦悶。

女三號徐靈飾演的好友吳瀾走上前想安慰她,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是一組很美的鏡頭,從特寫到遠景,兩個錦衣清麗的女子,面對著厚重高牆,彷彿無力掙脫宿命的束縛,註定要在這四方天地之中耗盡一生。

有時候,連一句臺詞都不需要,鏡頭的語言早已包含了千言萬語。

蘇雪音不由地佩服起顧颺,他似乎對鏡頭中的一花一木都有著嚴格的要求,從電影開拍到現在,無論頂著多麼大的壓力,都沒有放低過自已的標準。

隨著導演顧颺的一聲“咔,過”,場務們如受過專業訓練般抓緊時間開始收拾片場整理器械,片場再次忙亂起來。

徐靈拉著蘇雪瑩坐到一邊,神神秘秘的從自已衣袖裡取出一包暖寶貼出來,遞給蘇雪音,“雪音姐,趕緊暖暖手吧。”

蘇雪音莞爾道謝,看著徐靈縮在一旁瑟瑟發抖的模樣,打趣道:“真看不出來,你那麼怕冷,不是北方人嗎?”

“雪音姐,你不知道北方人其實比南方人怕冷的。”徐靈一臉正經地糾正,“我要是不拍戲,我想整個冬天都我在有暖氣的家裡過節。”

那不就是冬眠嗎?你要是真一個冬季不出來活動,你經紀人恐怕就過不了冬了。

蘇雪音笑了笑,眼前的徐靈年紀比她小三歲,但如果要從入圈的年限來算,徐靈應該算是她的前輩。

作為十五歲就入行演戲的“老戲骨”,徐靈的性格活潑,與劇本上性格憂鬱的女三號截然不同,但由於業務能力十分出色,徐靈對人物的駕馭連挑剔的顧颺也有讚許之言,間接造就了蘇雪音這個女一號的壓力。

然而,徐靈卻像是全然沒有感覺,見了她總是笑得一臉陽光明媚——不對,更準確地說,徐靈屬於見了誰都陽光明媚的姑娘。

比如日常被導演責備了也不見懼色與狼狽,只是微笑著傾聽導演的指點;比如第一時間給陸續殺青的演員們送禮物,附上貼心的餞別之言;比如此時看到崔言,趕忙笑嘻嘻去挽住了她的手,眨巴著眼睛問她自已演得怎麼樣——

“我剛在裡面看到了。”崔言笑著沒把手收回去,轉而給她整了整戲服,“顧導剛也跟我說了,說你相當有靈性。”

“嘿嘿!”蘇雪音抱著崔言的胳膊,話語中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那說好了,到時候可別把我戲份剪沒了~”

面對一個乖巧懂事會撒嬌的妹妹,這個世界上百分之六十的姐姐,總要心軟的。

“操心挺多。”崔言拍著她的手,轉而看向一旁的蘇雪音,笑道,“你瞧瞧你雪音姐多淡定,要相信你顧導的審美。”

“那雪音姐是女主啊!”徐靈吐了吐舌頭,看著蘇雪音平淡的笑容,一臉豔羨道,“何況雪音姐這麼好看!我要是顧導,我也捨不得刪雪音姐一點鏡頭。”

這話乍一聽令人舒心,但稍微一琢磨又覺得有幾分深意在。如果不是徐靈這派天真活潑的模樣,倒真是容易讓人多想。

好在無論是蘇雪音還是崔言,都沒有繼續多想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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