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蠢小子—幼年的一次邂逅

那年春天,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在陝北黃土高原,大地漸漸甦醒,處處顯現新生景象。一場春雨的滋潤過後,道路兩旁原本光禿禿的荒地,正逐漸變有綠色小草頑強冒出地面,點綴著周遭。太陽剛剛升起,但已經有人在田間勞作了。阿飛的二佬已經趕著牛車,拉著一車豬糞正在往地裡卸車了,他要趕著這場春雨過後,趕緊把地種了,去年這塊地種了土豆,今年不能繼續土豆了,要改種糜子了。在陝北黃土高原,糜子作為老百姓的主要口糧,基本全靠自種。可能城裡人不懂啥子糜子,或許以為就是小米。其實糜子和小米存在著天差地別,小米是穀子碾壓出來的;而糜子碾壓之後是黃米,金燦燦的黃米,是老實莊稼人主要口糧,據現代科研講,黃米還有潤腸通便,美容養顏,健脾養胃,明目安神之功效。

黃土高原的春天,是耕種的季節,也是充滿活力的季節;在這片土地上,春天更是一個充滿希望和夢想的季節,常常讓人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和美好未來的憧憬。

阿飛,今年才6歲,他沒上過幼兒園,因為在20世紀90年代作為80後的他來說,幼兒園是什麼,他還不曉得。但即便如此,也不影響他“幼兒”快樂園的體驗,因為廣袤大地,天做衣裳地做炕,他可以與大自然和諧相處,而且其樂融融,樂此不疲。春天開春的時候,偷幾顆媽媽藏在櫥櫃裡的糖精,到河裡半融化的冰塊或者岩石下方吊出冰錐取一塊,塞一顆小小的糖精,片刻之後含到嘴裡,那滋味雖不能比肉更香,但至少可以回味一整天;而到了夏天,河裡摸魚逮蝦更是其樂無窮;到了秋天,到處是各種果子,有蘋果,梨子,海紅果,海棠,還有杏,常常覺得別人家的總比自己家好吃,所以“順手牽羊”也就成為享受美食的慣用伎倆,而且用得非常滑溜;而到了冬天,那就有更多歡樂了,最舒服的當然是滑冰車了,但是每次都會把媽媽做的大暖鞋弄溼,一不留心就會被揍。但是阿飛後來學聰明瞭,偷偷拿了火柴,每次鞋子弄溼就去崖畔生活烤乾,有一次不小心鞋子被燒了洞,那後果可想而知了啊,當天晚上,阿飛只能側身睡覺,因為屁股上全部是媽媽用笤帚抽過的痕跡……但比起那些快樂的事情,這些肌膚之痛,好像真沒什麼。好了傷疤忘了疼,在這個時候就是最好的詮釋,至於媽媽用的笤帚,媽媽總覺得不多久就笤帚就鬆散,媽媽一度以為是打兒子太用力了,以至於經常半夜揭開阿飛的被窩,時不時看看阿飛那紅的像猴子屁股一樣的屁股。直到多年以後,媽媽才知道,好多次,都是阿飛悄悄把線剪開了,這樣打得就不那麼痛了。

正直下過春雨,本來阿飛應該和爺爺一起去放羊,讓一圈的羊趕著大地被耕種之前吃點新鮮嫩草。但是阿飛爸爸的舅舅,就是阿飛奶奶的哥哥去世了。雖然奶奶去世有幾年了,但是按照習俗,遵循禮數,爺爺還是要去奔喪。因為阿飛長大了,這次爺爺破例帶他出個遠門,爺爺岳父家離阿飛家有山路差不多50裡,走路大概8小時,從早上8點出門,要到下午四五點才能到。但是對於陝北黃土高坡的人們來說,這些都很簡單,因為祖祖輩輩都是這麼走過來的。阿飛雖然小,但也是從小鍛鍊走路的,再加上過去一年他幫爺爺放羊,成為牧羊小能手,一天走的路還真不少,若是那個時候有計步器和微信朋友圈,估計小阿飛每天的都是第一名吧。

出發一個多小時,走出了村子,到了樑上,看到很多人趕著牛車拉糞。本想搭個便車,但大多數不順路,因為爺爺岳父家要走小道,而且很多是“羊腸小道”,這對於阿飛來說沒啥難度,就是會更累點,但是爺爺說這路可以節省好幾里路程,能趕上晚上的“上祭”。對於年幼的阿飛而言,還不大懂“上祭”是啥。

“上祭儀式”是陝北地區葬禮習俗中的重要環節,一般在夜間進行,體現對逝者的尊重和懷念,“上祭”是整個喪事中最熱鬧且嚴肅的場面,不僅表達對逝者的尊敬和懷念之情,也是傳承祖先文化的一種方式。“上祭儀式”通常由死者的兒女及侄兒、侄女、外甥做祭上供,迎祭前孝子們按輩分大小,依次跪在靈前,留開人行空隙。上祭時吹鼓手在前引導,端祭飯人在後邊,同時誰家上祭,誰家要在人行空隙處撒錢。端祭飯人用各種手段取空隙的錢,或用舌粘,或用眼皮夾,將錢一一取走,這叫給死者撒錢積德。整個“上祭”場面圍觀者甚眾,幾乎所有親朋乃至村裡其他人都會觀看,一般要到午夜方散。

對於阿飛而言,他自己所經歷的第一次“上祭”就是兩年前奶奶去世,但那次“上祭”阿飛是為了討白麵饅頭吃,才勉強樂呵呵地在奶奶靈前磕了三個響頭,對他的“獎勵”則是三個白麵饃。然而無論如何他也沒有想到,在此之後的兩次“上祭”中,年幼的阿飛竟然成了那個跪在靈前最前頭的人之一。

終於,在歷經9個小時的跋山涉水後,阿飛和爺爺抵達了郭家嶺。這是奶奶故鄉,和阿飛故鄉黃土窪一樣,是個靠天吃飯的小村子,唯一不同的就是奶奶的故鄉只有山,縱然千溝萬壑,但卻沒有河。據爺爺說,自從奶奶嫁到黃土窪以後,幾乎沒有回來過,除了剛結婚那幾年因為家裡清閒,跑過幾趟,此外有了爸爸和姑姑之後基本就沒回去了,一來是遠,二來是沒有空了。

阿飛和爺爺終於還是趕上了“上祭”,時間不早不晚,剛剛開始,但是阿飛已經累得不成樣了,爺爺在和主人家打了招呼便去了靈堂,讓阿飛在帳篷裡面坐著嗑瓜子,但是對於阿飛來說,怎麼能待得住呢,雖然累,但是怎麼能不發動好奇心去探索這個新世界呢。

於是,阿飛起身來到了院外。此時,太陽剛剛落山,暮色漸起,對於這個貧窮落後的村落來說,晚上的照明始終是個大問題。90年代初,陝北黃土高原很多地方還沒有通電,晚上照明最得勁兒就是電石燈了。這會兒,已經開始“上祭”了,靈堂前除了不少的蠟燭以外,就是幾盞電石燈了,一炷多長的大火苗,把靈堂照得通亮通亮的。

就在這時,阿飛擠過人群在燈光下看到了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孩。就著電石燈的亮光,阿飛看清了她的臉。黝黑可愛的臉龐,眉毛修長而濃密,但眼睛裡卻透露出一種天真和好奇的光芒。她的小鼻子微微扁平,嘴唇有點裂,阿飛心想,可能是被春風吹的哦。嘴裡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牙齒,頭髮黑黑的,扎著兩根小辮,穿著格子外套,看起來活潑又可愛。阿飛走過去就問:“你是誰,我們沒見過你”。小女孩回過頭來瞅著眼前這個傻小子,上下打量一番噘著嘴說道:“你是誰,我也沒見過你啊”。就這樣兩個小朋友第一次打招呼就互相掐架了,後來來了個嬸嬸把他們拉到一邊,阿飛才曉得這個小女孩叫水娃子,是來看熱鬧的,不是奶奶家的人。於是就讓他趕緊回去了,因為一來是黑夜了,二來女孩子家不合適在“上祭”這種時候湊熱鬧。但是阿飛不想她走,他好不容易找個伴,雖然拌嘴,但是對脾氣,所以嚷著要和水娃子一起玩耍。嬸嬸拗不過,只好讓他們在帳篷裡跑來跑去……

第二天就是葬禮最後的儀式了,要出殯下葬了,小孩子自然是沒法去的,也不能去。於是阿飛又去找水娃子一起玩耍了。這一次,他們沒在帳篷裡跑,而是跟著水娃子去了外面的禾場上。禾場上還堆著很多穀子稈,剛下過雨,還沒有完全乾透,但也是柔軟得很。阿飛和水娃子還有另外幾個小夥伴就在這場上跑來跑去的一起歡快了3個小時,全然不知,也不顧就在剛剛一大群人號啕大哭在送殯。直到午後出殯的人回來要吃飯了,他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場上,回到帳篷準備吃飯。

然而,無論如何,對於這個年紀的阿飛來說,自然是不懂得啥叫愛,啥叫情。只是當午飯過後,他要和爺爺離開這裡返回黃土窪時,他不開心了,他攥著爺爺的手,低著頭,旋轉著腳尖,還在喃喃自語。下午回去有拖拉機可以坐,不需要再走路,但他好像不想離開,因為他還想和水娃子一起玩耍。阿飛覺得水娃子的笑很甜,跑動的樣子也很好看,甚至覺得她的兩條辮子像大紅花一樣,因為辮子是用紅線繩扎的,好看極了。

倘若成年人的世界只有愛恨情仇,那小孩子內心可能只有喜怒哀樂吧。此時的阿飛心裡可能真是哀愁,他不忍心離開,不忍心與水娃子分開,他只想一起開心,一起嬉笑,一起奔跑。對於阿飛來說,無關乎愛,只在意樂與不樂。他內心純真的情感和善良的願望,在這一刻顯現,愛情也好,友誼也罷,這是屬於阿飛的對美好的嚮往和珍視。然而他還是得離開,這畢竟不是家鄉,而且明天還得去放羊。於是,下午五點多,他和爺爺便一起坐上了回家的拖拉機,他終究還是沒能再見到水娃子,直到如今他也沒有見到,或許見到過,只是成為茫茫人海中的陌生過客。倘若他知道當時的分別竟是一生之久,可能他那個時候會衝過去抱抱她,告訴她,他喜歡她,甚至去親一口,也不是不可能。

或許正是這次年少不經意的人生體驗,在此後的幾十年裡,讓阿飛逐漸明白並按照這個道理和觀念生活。那就是喜歡的東西,要及時得到,努力得到,並牢牢攥在手裡,因為你一旦錯過,很可能就再也遇不到了。

二放羊娃—爺爺的狗皮褥子

幼年的阿飛,是快樂的,是幸福的,但也是有煩惱的。阿飛是沒上過幼兒園的,甚至都沒聽說過,等到他知道幼兒園這個概念,應該是初中以後了。這種現象對於身處陝北黃土高坡光大農村來說應該是常態,不僅阿飛獨有,村裡村外小夥伴皆是如此,也正因如此,大夥都是一條起跑線。正式讀小學之前,唯一的演習就是學前班,至於學前班學些什麼,如今早已忘乎所以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幫父母甩包袱,終於不用天天纏著父母要吃要喝了。

然而,對於阿飛來說,嚴格意義的學前班也是沒上過的。他的學前班可以通俗的理解為“跟屁蟲”,就是跟著哥哥“混班級”,哥哥阿翔比他大兩歲,入學自然早一些。阿飛的學前班生涯幾乎就是跟著哥哥一起上下學,當然還有一點殘存的記憶那應該就是教室燒火了。貧窮和落後,在那個年代也還算是主旋律,至少在陝北黃土高坡是如此。

每到冬季,學校教室取暖只能用“洋爐子”。所謂“洋爐子”,一般都是生鐵鑄造,安置在屋子的中央或某一部位,需要時現燒火,不需要時不燒火。爐子坐在地上,上部連線“爐筒子”,爐子在燒火時直接散發熱量,爐筒子負責散熱和排煙。“爐筒子”一般用鍍鋅的薄鐵捲成,因為煙氣腐蝕性很強,爐筒子易爛,需要經常更換。在學校教室負責燒火“生爐子”的基本就是每天的值日同學了,值日生經常需要自己從家裡帶來引火用的乾柴,生爐子先將引火柴點燃,等燒旺時放上煤塊,等爐子著歡了,教室屋子也暖和了,其他同學也到了,一整天還的時不時看著,經常加點炭,捎個火啥的。雖然艱苦,雖然累,但這“洋爐子”已經是給學生娃娃們最好的待遇了。不僅如此,偶爾有學生在“洋爐子”的“灰兜子”離烤個紅薯土豆啥的,也是芳香四溢,幸福滿滿。

阿飛沒上學之前,最清晰的記憶莫過於和爺爺一起放羊,這倒也是樂趣一件。尤其是製作羊叉子,那更是小阿飛的拿手絕活。那個時候,有錢人放羊可以買羊鏟,好歹也算農業用具。而阿飛製作的羊叉,那是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純粹的手工製作。最好的選料,就是院牆外的大棗樹,找一截“丫”自形枝幹,折下來上火烤,然後掰成“U”狀,隨後用繩子固定,然後用石頭壓彎了,再用繩子把“U”的前端和“Y”的末端連起來,使得羊叉整體成一定弧度。幾天之後風乾定型,一個完美的羊叉就成了,隨便甩個石頭趕個羊,那是手到擒來,不在話下,更重要的是阿飛甩土疙瘩的準頭還很好。

90年代初,還沒有怎麼禁止隨便放牧,因此阿飛家的幾十只羊經常出沒於峁上或山屲或溝裡,阿飛也和這些綿羊、山羊們結下了深厚的情誼。以至於在幾年後,為了生計當媽媽講這些羊在糜子地直接賣個隔壁村後,有幾隻綿羊怎麼也不肯走,一直在轉圈,還“咩咩咩…”喊個不停,尤其是看到小阿飛後,更是叫個不停。阿飛按照媽媽的吩咐,低下身子,藏在了糜子地裡……當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他的羊全部走了,而自此以後,阿飛便再也沒見過他們,此後也就沒有再放羊了。

阿飛放羊的技術和經驗全部來自爺爺。爺爺身體很健朗,經常帶著阿飛,趕著羊群去水草較多的地方,尤其是各種溝溝渠渠。通常放羊出門都是下午兩三點,也走不遠多少路程,但是回來之前一定得找到飲羊的地方,不然只吃草,不喝水,那羊要生病的。

放羊回來後,阿飛最喜歡吃的是媽媽做的烙餅拌湯,直至今日,媽媽的拌湯,依然是阿飛最喜歡吃的飯之一。若是夏季,因為天氣太熱,喝稀飯將是不錯的選擇,解渴又解暑。只是幾年後命運的經歷讓他對綠豆稀飯心生厭惡,再也不喜歡了,此為後話。

冬天放羊是比較辛苦的,山裡沒草,還有呼呼的北風,有時大雪封山,白茫茫一片,美不勝收,只是苦了那些“待字閨中”的小羊羊了。而這種時候,阿飛通常會蜷縮在爺爺的炕上,享受著爺爺的狗皮褥子所帶來的溫暖。這張狗皮褥子異常大,據說這狗皮褥子已經跟爺爺好些年了,不僅保暖效果好,而且還可以驅蟲殺菌,有益身體健康。但對於阿飛來說,暖和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阿飛後來才曉得,這狗皮褥子的狗,竟然是自己家的,就是那隻父母經常提起的大黃。大黃是一隻牧羊犬,是多年前爸爸在縣城朋友家帶回來的,很多年一直都在陪伴家人,他是家裡的護衛隊長,從阿飛家的老房子開始他就守護家人安全,到現在新的幾孔石窯完成,已經搬新家了,大黃依然忠心耿耿護衛全家周全。只是在搬家不久之後,大黃就被人用含有老鼠藥的饅頭毒死了,這又是阿飛心中一樁懸案,至今沒有答案。直到現在,阿飛也沒有養過狗,因為在他年幼的世界中,狗是朋友。可是在他長大後卻發現,很多時候,狗卻變成了人類的寵物,並不一定是朋友,更談不上是家人。即便如此,每到冬天,爺爺都喜歡睡那張來自大黃狗皮褥子,可能不僅是因為暖和,可能更多的還是因為習慣了吧。

小阿飛也已經非常習慣。他和爺爺在一起的時間是最多的,和爺爺的感情也是最好的。他在家排行老二,老大比阿飛大兩歲,非常聰明,以至於村裡經常有人誇他“偷奸耍滑”好得很;老三隻比自己小一歲,但因為是老三,所以自然在家就有很多的“主動權”,而家裡老四則是媽媽保養回來的妹妹。只是在當時那個具體的時代,因為“計劃生育”,妹妹小時候幾乎沒在家裡待過,都是在縣城姑姑家生活,也是為了躲避那些沒有人性的“計生幹部”。直到今日,阿飛依然對那些“計生幹部”恨之入骨,因為他們好像天生缺乏人性,為了工作可以堂而皇之地“殺人”,實在是罪惡滔天。然而這又怪不得他們,作為工具人,他們只得服從,也沒得所謂自由選擇的權利。

在這個時間段,可算是阿飛一家人相處最融洽,也是小阿飛最幸福的時段吧。只是無論白天放羊,還是晚上睡狗皮褥子,小阿飛幾乎都是黏著爺爺的。在他印象中,爺爺走路喜歡揹著手,稍微彎個腰;也喜歡戴一頂淺黃色的小帽子,他的臉上總是能看到微笑,他很少發火,始終都溫和麵對一切。爺爺是個農民,也算是個牧羊人,祖祖輩輩都是農民,也沒有出過遠門,更沒有去過大城市,是個老實巴交地地道道的農民。

對於小阿飛來說,和爺爺一起放羊是快樂的,和爺爺一起睡在狗皮褥子上是幸福的,就是一大早起床上學去“生爐子”也是歡快的。但命運有時候喜歡在不經意間給人以猛烈的撞擊,就像命運也總在不經意間給人以祝福一樣。只不過,人們對苦難的記憶更加深刻;尤其是生離死別。

阿飛對奶奶的記憶僅限於那次葬禮上的三個響頭,還有就是多年後媽媽講起的奶奶因為乳腺病去世,至於是不是癌症已無從考證,也無需追問了。

然而小小的阿飛,馬上迎來了人生親歷的第三次葬禮,只不過這一次他成為靈堂前跪在最前面的人之一。

那年入冬,爺爺和同村幾個人相約去了集鎮附近的一家煤礦掏炭去了,那個時候的生產技術還是落後,尤其是小煤窯,基本是手工掏炭,拖拉機拉出來。然而作為北方人都曉得,煤炭的重要性,比起狗皮褥子,炭在冬天那就是一家人的命,要想炕上暖和,必須要燒炭,不然就要挨凍。

爺爺出去打工才幾個月,家裡就接到訊息說爺爺肚子痛,沒法工作了,需要馬上回家,可還沒來得到家,爺爺在路上就斷氣了,爺爺走了。按照習俗,死在外面,是不能把靈堂放在家裡的,於是在阿飛的記憶中,爺爺的靈堂應該是在自家的腦畔(窯洞外部的頂上)。可能是幼小的阿飛因為爺爺過世太難過,也可能是家裡因為小孩子太小沒讓他參與太多,以至於阿飛對於爺爺的葬禮只記得上祭時自己跪在了一群人裡面,除此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記憶。

但關於爺爺的死,卻還有些故事和傳言。據說爺爺死後,有一起出去掏炭的人告訴家裡人說是爺爺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不小心用鍬把戳到了肚子,估計是戳中了要害。村裡人議論紛紛,都建議爸爸媽媽追究到底,可善良的爸媽選擇了隱忍,如此有關爺爺的死亡原因又變成了歷史懸案,終將無法破解。

爺爺去世這一年,是1994年冬天,小阿飛剛滿7虛歲,似懂非懂的年紀,他已經跟著哥哥混班級了,名符其實的“學前班”。也正是在這個冬天《三國演義》正式開播了,可是阿飛的家鄉還是個沒有通電的窮鄉僻壤,雖然離縣城只有30公里,但仍然是一個靠天吃飯的山坳坳,而這個村子距通電還有整整三年。

爺爺走了,羊賣了,年幼的阿飛經歷了人生最初,也是最原始的失去與痛苦。失去是生命不可避免的經歷,雖然痛苦或許難以承受,但系成長和堅強的機會。若能接受和處理失去帶來的苦痛,便能更加珍惜眼前的幸福和珍貴,讓愛和回憶永遠存在於心中。如若可能,每一個經歷失去的人都能在苦痛中找到力量和勇氣,走向光明和希望。只是,對於年僅7歲的小阿飛來說,他還不太理解失去的意義,更無法理解苦難。然而,命運好像在和他開玩笑,無論如何他都沒有預料到這一切僅僅是苦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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