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很大,熙荷不知道該去何處找扶桑,但冥冥之中,她似乎有一線感應,讓她覺得扶桑一定還在城中。

此時,芳華還不知被何人擄走,去往何處了,熙荷心頭著急上火,攜了瀟瀟一路跌跌撞撞地走到解語樓門前。這裡,是她和扶桑為數不多的交集之一。

解語樓的夥計照常和她打招呼,話未說完,卻被她一把拽住了衣領:“扶桑今日來過解語樓了嗎?”

這位夥計在解語樓內當了許多年的幫工,時常與熙荷打交道,何曾見過她這般著急忙慌的模樣,一時也有些懵了。解語樓每日來來往往許多風流公子,夥計自然也不可能個個都認得。便試探性地問熙荷:“姑娘說的是?”

“便是上次那位,投了你們解語樓流鶯姑娘的那位……”熙荷一邊描述著,一邊期許地看向夥計,可夥計思索半日,還是想不起這麼個人來。

“流鶯?流鶯早就已經被贖出去了,好像還是……沒錯啊,是姑娘你贖走的。”夥計好像這才想起來。

熙荷一時語塞:“我問的不是流鶯……”

“你再好好想想,他那日穿著淺青色衣裳,在你們二樓東邊那個位置坐著喝了幾壺上好的松醪酒。”熙荷一邊說著,一邊雙手並用地指著當日扶桑在解語樓坐過的方位,“他個子高高的,人很氣派,長的也很好看,尤其是眉眼。比你們這兒的卿蓮姑娘還要好些……”

夥計一開始還在認真想著,聽到後頭覺得越聽越不對,這些個形容,用在男人身上,怕不是來砸他解語樓的場子吧。於是他說:“你怕不是記錯了,真有這樣的貴公子,我們怎麼可能記不住?”

熙荷一聽更急了,解釋道:“真沒有?他不是此處的常客,你再好好想想吧,我有要緊事找他,能不能找到全拜託小哥你了。”

“唉,你就別為難我了,我這還要招待客人呢。”夥計一邊說著,一邊招呼後頭來的客人。

熙荷垂頭喪氣,正要離開時,卻忽而瞥見一人,腰玄白環,長身玉立,款步走來。他淡然一笑,恍若清風明月。

“聽說你在四處找我。”不多時,扶桑就走到了熙荷身前。

“找我什麼事兒啊?看你這著急忙慌的樣子,可不像是要找在下飲酒作樂的。”

熙荷此時心裡著急,見了扶桑,又不自知地拽起了他的衣袖,待她隨著扶桑含笑的目光下移時,才發現自已又在扶桑面前失了態,倒顯得她好像真的很愛扯人衣裳了。於是,她忙收回了手,說道:“我的確有事要找你。芳華……流鶯不見了,我擔心她被別有用心的人給抓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熙荷總覺得扶桑身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讓她相信,即便有些話並沒有對他解釋得十分清楚,他也一定能夠明白她在說些什麼。

至於這份特有的信任,連她自已也很難理解。她向來一個人,獨來獨往慣了,她曾經經歷過很多事,即便是最難熬的時候,也一個人生生挺過來了。要敞開心扉去信任旁人,對她來說實在不是一件易事。因為,信任是一場豪賭。一旦把一個人放在了心上,無疑就給了他人傷害自已的機會,一子落錯,結果總是一個輸字。而她運氣不好,不敢賭自已會贏。

可是對於熙荷這番心理,扶桑全然不知,他滿不在意地問:“所以呢?流鶯不見了,可人又不是我抓的,姑娘怎麼找到我身上來了?”

“她是因為我疏忽才被抓走的,現在下落不明,而我靈力低微,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麻煩你了。你能幫我去救人嗎?”熙荷誠懇地看著扶桑。

扶桑卻笑了:“我為什麼要幫你?咱倆?”他說到此處,伸手指了指自已,又指向熙荷,“很熟嗎?”

一直靜靜站在一旁的瀟瀟看不過去了,她知道熙荷向來放浪不羈,何曾這樣放下身段去求別人些什麼,便為熙荷打抱不平:“你這是什麼態度啊?你不願意幫忙就算了,我們自已也能救,你何必如此出言不遜?”

聽了瀟瀟這話,一旁的風池護主心切,也不樂意了:“你說什麼呢你?竟敢對我家公子出言不遜?放肆。我家公子向來都是這麼說話的,又不是針對你們?你這麼兇做什麼?”

“你!”

“你什麼你,還不服氣啊?”

“有其主必有其僕,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教訓你。”見風池氣焰囂張,瀟瀟此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擼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一頓,卻被熙荷攔了下來。

“算了,瀟瀟,咱們走。”熙荷無心吵鬧,牽起瀟瀟離開了解語樓,無助瞬間爬滿心頭。她看似有很大的一個家,可只有她自已知道,那是太平無事時的短暫溫馨與陪伴,一旦日子不太平,遇上了什麼磋磨,她仍舊是無依無靠的一個人,仍舊沒有人可以成為她孤單時候的慰藉,讓她無能為力時,短暫地依靠。她曾經以為,命運已經給了她諸多磨難,到如今,也該讓她過上些平淡安寧的日子了。可連這樣的日子,都像是偷來,是沒法長久的。

“熙荷,我們現在怎麼辦呀。都怪我平日懶散,沒有好好練功。”瀟瀟看著熙荷失落的神色,暗自反省,要是自已再用功一些,強大一些,就可以幫上熙荷了。

“這不關你的事,我自已尚且沒什麼本事,怎能要求你勤奮用功?”熙荷拍了拍瀟瀟,勉強笑道:“我們接著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回來。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熙荷擔心月娘的安危,讓瀟瀟先回了胭脂鋪保護月娘,自已繼續想辦法找芳華。她知道,這件事關係到朝辭渡,自然是一件極危險的事,她不想瀟瀟涉險。瀟瀟自然百般不願,但奈何不過熙荷好說歹說,要她照顧好月娘,自已定然會將芳華平安帶回來。

瀟瀟這才同意,一步三回頭地,先行離去了。

另一邊,解語樓門口的扶桑,望著漸漸遠去的熙荷與瀟瀟,始終掛著一絲淺笑的嘴角落了下來。

風池著實不理解:“公子,她不是神仙嗎?你不是說,天庭的神仙個個神通廣大,可她怎麼什麼都不會啊?連個凡人都能弄丟。她這樣真能找齊朝辭渡?”

對於風池的話,扶桑不置可否。他知道世間萬事萬物各有緣法,有些機緣,只能應在特定的人身上。若那人與此物有緣,歷經險阻,也終會得到這個緣法。若無緣,再怎麼費盡心機攀扯,也只是枉費心思罷了。

目送著熙荷的身影,直到她二人消失在了視野的盡頭,扶桑轉身拂袖而去。

“公子,你去哪兒啊?”一旁的風池愣愣地,好似才反應過來。

“去救人。”

“等等我,公子,等等我呀。”風池追了上去。

京城郊外的東面,有一處荒無人煙的小院落,順著落滿了枯葉的青石小道走進去,穿過層層藩籬,走過一扇月牙形的拱門,其間有一個院落,院子裡,種著一棵高大的合歡樹。

合歡樹上,開滿了粉色的合歡花,纖巧靈動,風一吹,一片一片,輕盈墜下,把小院鋪成了夢幻的花海。這個小院裡,四處都乾乾淨淨,唯有滿地落紅,始終無人掃去。

合歡樹下,纖塵不染的青石桌上,擺放著一個棋盤。桌前坐著一人,著青灰色布衣,修長的手執黑子落下,似喃喃自語,又似與他人對話:“汐洇,有貴客要造訪了。我該溫一壺好茶了。”

他落完子,抬頭看了看合歡樹的枝椏,那樹枝在風中輕輕搖晃著,彷彿在對他的話作出應答。有細碎的陽光透過花枝,斑駁的樹影照在了他的臉上。他溫柔地笑了笑, 踏過滿地花海,去溫了一壺茶,放在石桌上,接著沒下完的棋下了起來。白色煙霧從壺裡升起,四周繚繞。

這時,便有人穿過層籬,推開了他的院門。

“貴客降臨,蓬蓽生輝。”朝暉爽朗地笑了起來,卻並不怎麼抬頭看來人,執黑子的手也遲遲不落下。

“社神這樣子,倒絲毫不像是歡迎在下的。我今日,當了一回不速之客了。”扶桑也笑,絲毫不將這事放在心上,而是環看四周,自顧自地欣賞著此處獨到的風光。

見扶桑的目光落在一片殘紅之中,朝暉道:“我這花徑經年不曾打掃,若不嫌棄,不妨坐下來,陪我下一盤棋。”

扶桑也不推脫,大大方方坐下來,接上了朝暉遞來的白子。

棋盤上,二子佈局相當,像是下了很久,卻被人刻意保留著始終沒有分出勝負的一盤棋。

扶桑顯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他手捻白子,風輕雲淡地在棋盤上落下,只這一子,就讓朝暉隱隱感到歎服。他下起棋來,朝暉很難看出他的思緒,乍一看去,整個局面平靜得毫無波瀾,然而待朝暉細細推敲,卻發現扶桑棋路詭譎莫測,處處都是不易察覺的陷阱。他的每一步棋看起來都不緊不慢,實則步步圍攻,逼得朝暉無路可走。卻不想,最後竟與朝暉對了個平局。

朝暉自嘲地笑道:“我輸了。幽冥少主的棋藝,果然是遠在我之上。”

“既如此,社神何不賣我個人情,將那位姑娘給放了。”

“那位姑娘,不過是個凡人,小神便是抓了她,也沒什麼用處。何況,方才與我下棋時,少主早已遣屬下偷偷去救了,不是麼?”朝暉仍舊儒雅地笑著,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囚龍,陣起!”隨著一聲嘶吼,朝暉佛起清灰布衣,長身而立,用盡全身力氣以手中的權杖點地,佈滿合歡殘花的地上立馬震了一震,權杖上的龍頭一聲咆哮,將扶桑困在囚龍陣網之中。扶桑坐在原地,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什麼力氣,自然也動用不得靈力。可他仍舊氣定神閒,指骨分明的手盤著黑白兩顆棋子,似乎在觀賞著棋盤與棋子的成色。

朝暉也不在意,只朝著籬落之外喊了一聲:“姑娘既然跟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聽了這話,熙荷也不裝了,手持花燈,進了院子,卻沒往朝暉與扶桑那邊去,而是靠近了院中那棵高大的合歡花樹。熙荷看見,朝暉的眉頭明顯擰了一下,看向熙荷的目光多了幾分戒備。

“朝暉,你是守護一方的土地神,卻不顧自身使命劫走一個凡人,你想做什麼?”

朝暉雖然只是一個土地神,但熙荷不確定,憑藉自已的靈力到底能不能與他一較高下。畢竟,朝暉可是連扶桑都能困住的。不過好在囚龍陣只能用一次,且範圍受限。既然困了一個扶桑,也就不能再同時用來對付她了。她或許能走一著險棋,思及此處,她往身後看了一眼合歡花樹,又將目光重新投在朝暉與扶桑的身上。機會只有一次,她必須好好用。

而一旁被囚龍陣困住的扶桑彷彿絲毫感覺不到威脅,他饒有興致地看著熙荷,神色仍是那樣從容而不羈。他對熙荷笑道:“看來你不但愛扯人衣裳,還有偷聽他人牆角的癖好。”

熙荷一手舉著花燈,一手持南紅玉珠,花燈在玉珠的加持下光芒四射,她絲毫不懼地朝扶桑回話:“我癖好還多著呢。你若想知道,今日可要好生留著這條命了。”

扶桑的笑意隱去,幾乎在熙荷手中花燈亮起的剎那之間,朝她喊出五個字:“朝辭渡,毀樹!”

熙荷自然知道扶桑的意思。即便扶桑不說,她也正有此意。她從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地方古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古怪。直到第二次回到這個小院子,她聽得院中有人說話,藏身在籬落之外,才細細觀察了院中的合歡花樹。

這棵樹看起來不算老,可樹幹上盤根錯節,很多老根盤踞在樹身上,宛如一條活靈活現的游龍。而最奇怪的是,此時根本就沒到合歡開花的季節,可樹上卻開滿了一簇簇的花,燦若雲霞。再看地面的落紅,已不知是積了多久,滿庭新紅覆舊紅,顯然花也不是近日才開放的,而是持續盛放很久了。熙荷便知,這樹有些古怪。

等朝暉發現她時,她一進小院,就先不動聲色地靠近了這棵樹,她看見朝暉神色果然不自在,她就知道了她的猜測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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