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一下子只剩葉楨和方淮,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
之前葉楨給方淮針灸時，一般高凌都會在旁邊。雖然方淮好像並不喜歡讓人伺候，但那小廝還是會靜靜地候在房間裡。
這時高凌去安置馬車，估計還沒回來。
屋子裡燭火昏黃，靜的出奇，只剩下葉楨動作的聲音。
葉楨將帕子浸水，擰乾後覆在方淮傷口周圍。
她動作很小心。之前針灸時候並沒有觸碰到方淮的肌膚。
但現在，即使葉楨再小心，也是避無可避了。
她剛開始擦，手指不小心碰到方淮的手臂，他就條件反射般縮了一下。葉楨有些茫然，抬眸看著方淮。
方淮目視前方，並沒有看他，眼神清明。彷彿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又平常地把手臂往前伸回。
葉楨倒沒有多想，繼續慢慢地給他擦傷口處的血。
方淮細不可察地微微側頭，垂眸看著她。
少女一頭烏髮，風髻雲鬢，長睫微垂，撲閃撲閃的，她動作很小心，十分認真。背後的燭火，將她的影子垂到方淮身上。
方淮看著自已那條傷口漸漸清晰，覺得有些恍惚。
之前受過的傷比這樣還嚴重，也沒這麼小心地處理，多數時候他是自已忍著，自已隨便上點藥，然後忍著痛睡去。偶爾特別嚴重時，會讓許大夫給他大概治一下。
今天竟然鬼使神差地答應了讓葉楨給他包紮傷口。
真是矯情。
不過也怪鍾灼那張碎嘴，他實在不想聽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嘮叨，才會答應的。
他覺得有點荒唐，又不知為何有點想笑，低聲笑了一下。
葉楨愣住了，看著他，茫然問道：\"你笑什麼。\"
方淮就像大夢初醒般，從自已的思緒裡回過神來，發覺自已剛剛有點失態，像做壞事被抓包一下，心裡有陣奇怪的感覺。
他另一隻手握掌抵在嘴邊咳嗽一聲，掩飾尷尬，又恢復平常，淡聲道：\"沒想到我也會像你這樣矯情地處理傷口。\"
葉楨：\"……\"
\"我哪裡矯情了？你受傷難道從來不處理傷口嗎？\"葉楨有些慍惱，她真想說大哥你不會說話就別說，沒人把你當啞巴。只是硬生生咽在肚子裡了。
\"反正不像這樣矯情地處理。\"他聲音冷淡。
真是欠揍，葉楨瞅著他，頓了一下，才堆出一個假笑。
\"公子，要不是今晚我拖後腿，讓你救我還受了傷，\"葉楨望著方淮，一字一句說道：\"我覺得有些抱歉，我才不會湊著要給你包紮。\"
方淮瞥了她一眼，又目視前方，一臉正氣凜然地說道：\"你之前救了我，我現在救你是應該的。\"
葉楨是摸不清這人到底什麼套路，一會懟自已，一會又說這些，就像精神分裂一樣，讓人莫名其妙。
她想了想說道：\"我那夜救你，後來你也帶著我躲追殺，雖然追的應該是你，\"她頓了頓：\"但是吧，就算沒救你，我在那條路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那群火急火燎的人踩死了。\"
\"踩死了\"方淮腦海中想到這樣的畫面，感覺有點詭異但又很想笑，他垂下頭，讓自已別再想這些。
葉楨又繼續說道：\"後來我為你解毒，不過你也算是收留了我。我們之前也算是扯清了，所以我並不想欠別人什麼。\"
\"哦？扯清了？\"方淮看向她，挑眉問道。
葉楨對上他的眼神，突然有陣莫名的心驚：\"難…難道不是嗎？\"她有些結巴，說完又覺得這心驚得確實沒來頭。感嘆自已真是沒出息。
方淮收回目光，沒繼續說話，葉楨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也沒再說了，呆滯了一下，給他上藥。
藥粉撒上去是會有些痛的，葉楨提醒道：\"可能會有些痛，你忍著一點。\"說完掏出幾顆糖放在桌上。
\"你可以吃這個，挺甜的。\"葉楨繼續說道。
方淮側頭看了看桌上的糖，愣了愣，問道：\"哪來的？\"
\"就我們上次去住的那家客棧，我跟老闆討的。\"
\"你有錢？\"方淮挑眉問道。
\"討的，不要錢！\"葉楨笑嘻嘻地說。
她當然不會告訴方淮，這是她當時嘴饞，教客棧老闆的小孩玩幾個她小時候玩的遊戲，最後還被那小孩拉著玩了幾個小時，才換來的。
方淮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幼稚。\"
等他收回眼神後，葉楨衝他一頓齜牙咧嘴。
\"咚——咚——\"門外一陣敲門聲，一聽就是高凌回來了。
這個人敲門永遠都是兩聲，且間隔時間就跟掐著點一樣。
\"進。\"方淮說。
高凌一開啟門，就愣住了，整個人呆站在門口。
葉楨感覺到他遲遲沒有動作。
轉頭看過去時，見他一臉震驚，看到葉楨轉過頭時，臉上的震驚漸漸消失，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打量著她。
葉楨突然反應過來，伸出爾康手：\"別誤會！別誤會！他胳膊受傷了，我幫他包紮呢。\"
高凌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葉楨轉過頭，盯著方淮：\"你怎麼不說話！\"
方淮又是挑眉問道：\"說什麼？\"一臉不關我事，理直氣壯的樣子。
也不知他是真傻，還是故意的。
\"你……\"葉楨咬牙道。
這時已經包紮得差不多了，葉楨拉緊繃帶，像是報復似的，打了一個奇醜無比的結。
\"可以了。\"葉楨拍拍手。
方淮側頭看了一眼：\"真醜。\"他不鹹不淡地點評那個結。
葉楨沒理睬他，把醫藥收好。抬眸看了方淮一眼，把桌上的糖又全拿了回來，想了想，又放回一顆在桌上。
頭也不回地大步出門去。
高凌用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目送她出去。
待她出去後，方淮問道：\"查到了？\"
\"只是附近的匪寇，經常打劫附近來往的人。不敢打劫客棧確實是因為有管家人過路，經常會在這裡歇腳，他們不敢惹官家人。\"
\"嗯，你先去休息吧。\"方淮喝了一口茶。
\"公子，你手臂上的傷？\"高凌有些關切地問道。
\"只是劃傷，無大礙。\"
\"那……\"高凌開了個口，卻欲言又止，像是難以啟齒般。
他頓了一會才說道：\"我先出去了。\"
\"嗯。\"
高凌出去後，方淮就盯著桌上那一顆糖，盯了好一會兒，神色不明。
最後吹滅了燈，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