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仁堂。

剛給人拿完消暑藥的藥童,正百無聊賴地坐在醫館門口的小矮凳上。

今年夏天好像會格外的熱,小藥童眯起眼睛打了個哈欠。

才入夏呢,就有人來求消暑藥。

他右手拄著圓圓的腦袋又發起呆,也不知道長史府裡的畫鶯姐姐怎麼樣了。

從前畫鶯姐姐來給府中的貴人取藥,碰到醫館不太忙時,就會招招手,把他叫來說會兒閒話。

才六歲的藥童南星抬頭望天,面帶回憶的神色。

畫鶯姐姐有時候會從袖袋裡拿出一塊桃花酥,一人一半,兩人分著吃。

“今天廚房的桃花酥做的不好,太甜了,夫人不喜歡。”

畫鶯慢慢的吃桃花酥,邊吃邊說:“所以夫人把這盤點心,賞給了我們這群身邊侍候的。”

南星也小口小口地啃著桃花酥,聞言疑惑的怔了一下。

問道:“甜一點不好嗎?”

畫鶯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接著欲落不落的酥皮,隨口道:“貴人們愛吃青菜不愛食肉,愛飲苦茶不愛甜糕。”

南星看著手裡餡料飽滿的桃花酥,“那挺怪的。”

“對啊”,畫鶯看了他一眼,“那是挺怪的。”

兩人蹲在醫館外面的陰影裡,邊吃邊看著過往的行人。

畫鶯兩三口吃掉了她手中剩下的糕點,又小心的抹了抹嘴。

才繼續和他說:“不過,貴人嘛,怎麼能和我們這些人一樣呢。”

耳邊傳來貨郎的叫賣聲和小孩兒們的玩鬧聲,畫鶯閉了閉眼。

旁邊的小藥童正左手掐著還剩一小口的桃花酥,用舌頭舔拭著右手落下的糖霜。

“我大概是再不會來醫館的了,我再不要來了”,畫鶯突然說。

南星停住動作,猛然回頭看她,只看見畫鶯睜開了眼,但她眼中的神色卻不比平常。

聽著街上嘈雜的動靜,畫鶯對小藥童說:“這次分糕點,我分到的是最少的,而我也是出府次數最多的。”

看著不遠處被一群半大孩子團團圍住的貨郎,畫鶯又說:“貼身丫鬟總是不在主人身邊,主人會漸漸遺忘她的。”

那幾個孩子的父母掏了掏口袋,拿出幾文錢交給貨郎,把自已家的娃兒牽走。

畫鶯緩緩起身,又整理了一下衣裙。

“不被主人記住的奴婢從來不會有好下場的。”

“如果下次來醫館的還是我,那我就是拼死,也要去老爺書房送湯。”

……

小藥童被陽光晃了眼,不再回憶。

只是癟了癟嘴,用力揉揉眼框。

那天畫鶯姐姐說完話就走了,再也沒來過。

南星也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只是拿起腰間大掌櫃送給他的小布囊,不斷撫摸裡面的一塊凸起。

藥童不知道為什麼去書房送湯可能會死,但他知道如果今天的藥材沒有曬好,他一定會被大掌櫃打死。

“唉——”

小小的人就會長吁短嘆,因為他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何況南星才剛到大掌櫃膝蓋。

藥童剛想把小矮凳搬回醫館,就聽身後一道女聲傳來。

“小童,趙大夫在不在,我請他與我回長史府,去給我家夫人診脈。”

南星瞬間回頭,只見是一身眼熟的長史府丫鬟裝束,想也沒想,一聲“畫鶯姐姐”脫口而出。

啼鶯:???

本就淺淡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並狠狠瞪了一眼南星。

南星:嚶。

“對、對不起,漂亮姐姐,我、我認錯人了。”

打量著他還有幾分眼色,啼鶯便不準備再與他計較。

只是快把頭抬到天上,心裡想:怎麼到哪都有畫鶯這個小蹄子,最近她對夫人殷勤的緊,嘴甜得很,都快把她的位置擠沒了!

待她回府去,定要讓她知道些厲害!哼!

一旁有醫館的夥計瞧見了他們的官司,默默搖了搖頭,趕快去後院請趙大夫了。

啼鶯剛往內走了兩步,就見趙大夫迎面走來,身後還有一個提著藥箱的夥計。

趙大夫如今年逾四十,鬍鬚頗長,但保養的極好,如今未見白絲。

他今日一身深藍色的長袍,看起來氣質不凡,有松柏之感。

不愧是太醫院院正的兒子,啼鶯在心裡讚歎一句。

“可是蒙長史府?”趙延問。

丫鬟福身稱是,“車馬已經備好,請趙先生過府與我家夫人診脈。”

“延一醫匠爾,當不得一句先生,既是長史府相邀,我便與你走一遭。”

說罷,便自已拎了藥箱,上了馬車,和啼鶯一起向長史府去了。

……

而此時長史府上下,已經見不到什麼活人了。

劉氏髮髻散亂,頭上的珠釵散落一地,面色比紙還蒼白,嘴唇青紫,她的衣裙後面的血跡越來越多,全然不見半點平時高貴主母的模樣。

她剛從書房出來,見識了蒙景柯慘死的模樣,心裡恐懼更甚。

她是活不下去了,只能寄希望於府外的啼鶯和趙大夫了。

劉氏抓緊了懷裡的一個盒子,呼吸急促。

啼鶯出府請趙大夫,是她的無心之舉,沒想到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活、活——

只是可憐了我的孩子……

她像一個破風箱,出氣多進氣少,卻依然使盡全身力氣向大門爬去,想將東西交給快要到來的趙大夫。

她想:趙延是太醫院院正的次子,只要他有機會進京,就能接近太子,把東西交給殿下。

至於趙延拿著東西會出什麼事……

她都要死了,就算東西送不到京城那又能怎麼樣呢!

她的孩子都沒了,誰還去管一個趙延呢?!

劉氏爬的越來越慢,留在地上的血跡也越來越少。

……

屋頂上,雲姨娘一邊用香帕擦拭手指,一邊和身邊的人說話。

“用毒多好呀,乾乾淨淨的不傷衣物。你說呢?”

“太慢了”,另一個人說。

雲姨娘輕笑了一下,“不慢怎麼讓她把東西找出來呢,再說了,我下毒的時候,你不也沒反對嗎。”

那人沒說話。

雲姨娘又說:“大仇得報,你一定很開心吧。”

“當然”,那個人看了雲氏一眼,“只可惜,你這一生都不可能知道大仇得報是什麼滋味了。”

“誰說的?”

雲氏皮笑肉不笑,“看到你們大興的官場如此混亂,我就開心的不得了。”

她說完這句話就轉過身去,“你的表現我回去會和曾相說的,叫你取的東西別忘取走。”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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