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他都未曾來過。

江馥甯抬手合上了裝著各種鑰匙的盒子,將它鄭重的收在床邊的梳妝檯下,隨即翻看了基本粗黃的賬本,才看了幾頁,便越發覺得不對,人立了起來,道,“海棠,去替我尋件男裝來,我要出府。”

海棠本在收拾妝匣,聞言,不禁出主意道,“衣服是有,之前剛來府上的時候備下的,可是出了何事要這般急著出面,何不找個靠譜的腿夫替少夫人跑一遭。”

“不行,這件事,還需得我親自去。”說著她已經在拆耳鬢的珠玉,道,“不要驚擾任何人,就你和我,兩個人去。”

才換上男裝,尋了轎攆,兩人登登的就往城西而去。

馬停下的時候,海棠驚呼,“這不是少夫人的陪嫁鋪子嗎?平時做些衣料的採買,怎麼今日要來這裡?”

“你別多話,只隨我進去。”江馥甯踏步而入。

招呼的掌櫃看見二人,忙熱絡的圍了上來,道,“二位公子,一看就衣著不凡,可要看看我們鋪子裡新來的貨?”

“哦?什麼新貨?”江馥甯低沉道,“我走南闖北的看過的好貨可不少,老闆可不要拿次貨誆騙我!”

“豈敢豈敢,幾位客官隨我來。”

跟著他走到裝點的門簾後,一匹匹泛著金光的蜀錦被放在上好的雲紗上,只一打眼,便知不凡。

“可是一寸紗來一寸金的織金錦。”江馥甯道。

“客官好見識,正是此物。”掌櫃的還欲在分說,卻被她喝道,

“江惠,你大膽!”

被突然連名帶姓的呵斥,掌櫃的面露不快道,“兩位要是來找事的,我江府可不是怕事的!”

“好一個江府,你不看看眼前到底是誰!”海棠立刻拿出自己的腰牌在他面前一晃,道,“見著正主還不說實話!”

“江……”看清了腰牌上的江字,再仔細打量著二人,再蠢笨的也知道來的正是這間鋪子的正主江家大小姐。

“小的江惠見過少夫人,不知今日來此可是有什麼需求,最近我們鋪子新上的雲裳很不錯,少夫人要不要拿幾匹回家裁衣?”

“江惠,你可好得很。”江馥甯冷道,“你拿著我給的錢,做著我給的採買,現在還要做我的主了嗎?”

“喲,哪裡的話,小的都是替您忙活的,豈敢做您的主?”

“竟然不敢,那我問你,這織金錦是從何而來?”

海棠極有眼色的遞上了賬冊。

江惠一瞧見賬冊還有什麼不明白,但仍犟道,“少夫人,許是帳記漏了。”

“大膽,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江馥甯凝眉冷道,

“分明在月頭你還著人遞話來,說今年貨走了水,你這又是哪裡來的織錦,還敢堂而皇之的放在我的店鋪裡賣,你是當真以為我不敢發賣了你嗎?江惠!”

見他還不認錯,江馥甯立刻道,”海棠去把他的身契拿來,我今兒就要發賣了他。“

“少夫人,你可不能發賣了我,我這都是按照侯府的吩咐做的!”這時候他才知道後怕,一股腦的把能說的都說了。

“你說是老夫人讓你這麼做的?”

“是,小的不敢欺瞞。”

“海棠,去找人來將他捆了,我們一同回侯府,我倒是要問問,這侯府的管賬可以管到媳婦的嫁妝上來嗎?”

若是往日,江馥甯必不會弄的這般大的陣仗,恨不得敲敲打打的一路走回侯府。

才入了侯府,許亦辰便出現,看了一眼身後被捆綁的江惠,還未說話,便聽江惠呼喊道,

“少侯爺,少侯爺救我!”

“江馥甯,你又出了何事,要這般陣仗?”許亦辰道。

“好,既然你也在這裡,那便一道把話說開了。也省得日後,聽了別人的口舌,再來找我理論。”

江馥甯氣道。

老夫人得了信,從屋內走到了大堂內,坐在高位上,看著她道,“馥甯,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倒是要問問婆母,何故將手伸到我的嫁妝鋪子裡呢?”

聽到這話,許亦辰滿臉難以置信的看向老夫人,道,“可有這等的事?”

“是馥甯誤會了,這等事,我侯府又豈會做得?”老夫人道。

江馥甯不願再退讓,她道,“婆母,我自問,從嫁入侯府,從未虧待過許家,勿論是對您,亦或是對其他人都能幫盡幫,可您為何還要做這樣讓媳婦傷心的事情?”

老夫人被嗆得說不上話,手中摸索著梨木柺杖,道,

“馥甯……”老夫人道,“你的,終歸也會是侯府的,如今不過是侯府短缺,藉故在你的鋪子裡搭售些布匹,何至如此到我面前來爭論一番?難道,你江家的修養都忘了嗎?”

“婆母,就算是前朝,也斷沒有將媳婦的嫁妝當自己的腌臢事,今天若不是我發現了,婆母還打算瞞我多久?”

她又道,“還是說,婆母早就不想我當這個家了,若是如此,今日我便將您交給我的對牌鑰匙還給您,免得日後,旁人還說我貪心。”

說著她從腰間取出對牌放在了二人之間,道。

“馥甯,如今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當知道有些事情做得說不得,你如今這番做派,又成何體統,對牌鑰匙就當我從未看你拿出來過,你且收回去。”

“婆母,恕媳婦做不到。”她冷色道,“這個侯府就交還給您了。”

話音落下,許亦辰奪過對牌,便道,“你不想當這個家,便不當,我倒是不知道你的氣性竟如此之大。”

“往日確實是我看錯了你。”

江馥甯冷眉看著二人,又冷眼看著那對牌的鑰匙,道,“過幾日,媳婦會清點了嫁妝,從庫裡搬出去的。到時候還望行個方便。”

“馥甯,你太令我失望。”老夫人道,“你難道真的要為了這麼一點小事,與我當真離了心嗎?”

“媳婦告退。”她沒有直接回答,只留下一個背影,便從屋子裡走了出去。

而江府的江惠自然是被髮賣了出去,這樁事情便以這樣的結果收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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