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日常

下午不到四點就放學了，苗春華早早地騎著三輪車在門口等候，人群湧動，她一眼就看見了沈清和。

孩子平時長在自已身邊，覺得哪哪都好，有王婆賣瓜的嫌疑，今天在人群中一看，發現自家孩子是驚為天人，在一群孩子中白的晃眼。

按理說農村長大的孩子，天天在田野裡撒歡，不說曬的黝黑，也絕對不會白嫩，但自家孫女一身面板雪白粉嫩，怎麼也曬不黑，更別說那長長的睫毛黑黝黝地眼睛，粉紅色櫻桃小嘴，怎麼看怎麼洋氣。

今年夏天孩子又長大不少，行為舉止隱隱顯露著不凡，一身氣質有時候都能把她唬住，苗春華是看自家孩子怎麼看都好，還把一切歸咎為天生的。

“清和！”

“奶奶！”

不僅苗春華看到沈清和，沈清和也同樣看見了苗春華。

待三姐妹集合完畢，苗春華蹬著三輪車載著三人回家。

落日西斜，暈染著天空，吃完晚飯後，苗春華洗涮碗筷，沈成德躺在椅子上搖著蒲扇，王樂瑤和王樂嘉兩人興致沖沖包書皮，沈清和不感興趣，她纏著沈成德給她借初中高中的課本。

沈成德剛想躺會，被她磨的沒辦法只能去借。

沈成德去的是沈三伯沈成輝家，沈成輝是老太爺沈衛東的三兒子，他雖然種了一輩子地，但是家裡兒子培養出個大學生孫子。

沈成輝和他大哥沈成毅一起在家包地種田，娶妻後生了三個孩子。

老大閨女沈淑晴，老二閨女沈淑雯都嫁人了。老三兒子沈保定也在地裡刨食，娶了本村的周梅，嚴格點來說她還是沈清和小夥伴周星星的大姑，村裡都沾點親帶點故。

沈保定結婚後生了三個兒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沈保定，看到堂哥沈保平一家都吃公家糧，下定決心培養兒子讀書。

大兒子瀋海洋不爭氣沒考上大學，也在家種地，去年結婚生了一個孩子，叫沈恆陽。

二兒子瀋海軒也沒考上大學，在深市打工，沒成家。

三兒子瀋海運是最出息的兒子，今年考上了滬市大學，沈清和這輩子沒重生的時候還吃過他的謝師宴。

沒一會沈成德扛著一摞書回來了。

‘啪’一聲放在桌子上。

“你海運堂哥開學走了，他的書都在這了。”

沈清和把書歸類，都收在自已的櫃子裡，這以後就是她的精神食糧了。

苗春華好奇問：“你怎麼跟保定說的，他竟然願意把書給你。”

沈保定那人，自從兒子海運考上大學，把書看得跟寶貝似的，居然會借給沈成德，讓人匪夷所思。

沈成德嘿嘿一笑，“這不是成輝三哥在嘛，他還能不聽自已老子的。”

沈清和正在整理書籍，聞言衝沈成德豎起大拇指，“爺爺，聰明！”

樂嘉姐和樂瑤姐也笑了起來，大家歡鬧一堂。

時光飛逝，轉眼已經開學大半個月了，沈清和也已經適應校園生活，當然她所說的適應是指課堂上偷偷看初中的書不被抓包。

小同桌魏紫燕曾好奇地偷看一眼，然後天真地問：“為什麼a要躲在房子下面？”

沈清和看著根號a靜默幾秒，然後發出爆笑，這一笑不要緊，少了十年功德，魏紫燕意識到是在笑她，惱羞成怒地捂住臉，生氣一整天沒和她說話。

沈清和也沒哄，還是魏紫燕忘性大，主動找的她。

當初寄的稿件還沒有回應，她耐住性子繼續等待，但也在考慮下一作品問題。

難得週末，沈清和賴在床上不起，苗春華已經三進臥室了，每次看著矇頭大睡的沈清和欲言又止，但還是抵不過心軟，又輕手輕腳將門關上。

最終還是沈成德狠下心叫沈清和起床，“清和，起床了，太陽都照屁股了，今天帶你去鎮上辦存摺存錢，再不起中午人家下班啦。”

沈清和其實沒有睡著，她只是不想起，閉上眼關機休眠，聽到辦存摺，不得不掙扎從床上起來。

沈清和身上目前有四百四十二塊零三毛錢。在這個年代，這絕對是一筆鉅款，也怪不得沈成德著急帶她辦存摺存錢，到鎮上辦好存摺，將整數四百存進存摺，剩下的四十二塊零三毛就繼續待在存錢小豬裡。

接著兩人兵分兩路，沈成德去糧市買米麵，沈清和去圖書館看書，路過郵局照例進去詢問有沒有信件，這都成沈清和每次來鎮上的打卡點了，幸運的是，這次真的有回信。

包裹是一個厚厚的信封，沈清和開啟一看，裡面是一沓紅紅的鈔票和一封回執信，信上的意思大體是前段時間人事調動，這麼晚回信實在不好意思，兩篇小說實在是驚為天人，劇情發展自然流暢，情節環環相扣，扣人心絃，讓人慾罷不能，文字功底也很深厚，文章條理清晰，令人百讀不厭。

稿費他們給最優檔，一篇一千五百元買斷，兩篇一共三千元，最後希望下次還能合作，並且附上聯絡電話。

小說反響還不錯，沈清和拿著熱乎乎的三千元，轉頭存進存摺裡面。

鎮圖書館比想象中的要小，上下兩層，圖書不多，也沒有什麼人，只有一位青年坐在收銀處打盹。

沈清和在裡面轉了兩圈也沒找到心怡的書，還是沈成德的催促，她才隨便抽出兩本國外原文名著，聊勝於無。

結賬的時候，書籍放在收銀臺上被風吹起一角，沈成德看見有些茫然，這一串串小蝌蚪一樣的字他從沒見過，疑惑問道：“清和，這是什麼書，你看得懂嗎？”

收銀臺坐著的青年雙手抱胸，高高在上鄙夷道：“大叔，你看好你家孩子不要亂拿書，這是外國的書，上面都是英文，連我都看不懂，小孩看的連環畫在二樓。”

沈成德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

沈清和扯了扯沈成德的衣服溫聲道：“爺爺，看不懂還不可以學嘛。”

她看向青年的眼神瞬間變冷，“麻煩結賬。”

青年錯愕一瞬，隨即不屑地‘切’了一聲，但手上結賬動作倒是加快不少。

沈成德在孩子教育上花錢一向大方，這次也不例外，搶著付了錢。

沈清和看著爺爺把零零碎碎的錢，用洗的發白的布裹上，粗糙的手摩擦口袋布料，發出‘沙沙’聲音，她的心臟就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攥住，忍不住溼了眼眶。

Are not there little chapters in everybody's life, that seem to be nothing, and yet affect all the rest of the history?

人生一世，總有些片段當時看著無關緊要，而事實上卻牽動了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