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晚風在樹葉縫隙中穿過,春意盎然。

宋南歌這次選了一家小食店,點了兩份麵條。

見她欲言又止,他拿過醋罐往麵條裡滴,嗓音淡淡,“想問什麼?”

棠見岄搖頭,又急忙點頭,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真是你堂妹?!”

“嗯,我小叔的女兒,最小的那個。”

“哦……宋南歌你知道嗎,”棠見岄下意識往後靠了靠,垂眸一直盯著自已的指尖。

“嗯?”他抬頭看著她。

“我當時看見她作弊了。”

宋南歌吃麵的筷子忽地一頓,沒有說話。

“她當時和我對視的一瞬間,眼裡只有恐懼。她明明很糾結,很怕,額頭上全是冷汗。卻又不得不這樣做的樣子,真的好無助。”

“我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可是監考老師突然發現她了。我當時就在想,是不是因為我轉頭的動作出賣了她。”

“不怪你。”宋南歌放下筷子,神情突然變得很嚴肅,“雖然但是……要怪就怪我小叔吧。”

他深吸了口氣,“我爺爺說那天他們大吵了一架,小叔動手打了她一巴掌,讓她這次考試必須考第一,否則就斷絕關係。”

“可這才開學啊?!開學考而已!”棠見岄抬眸,睫羽輕顫。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的背後,竟然是這麼窒息的家庭。

宋南歌抽出紙巾,將其撕成一條一條,“她肯定怕啊,大姐是物理學教授,目前已經進了舊季城秘密研究基地。二哥是一級公務員,也是高層。”

“怪不得。”棠見岄不由咋舌。

“她當然會壓力大啊。印象裡她從小就被小叔他們,逼著學了好多東西,反正我是從來沒見她笑過。她好像一直都很忙的樣子,”

“……”

“忙著奔走在各個補習班裡,就沒出來過。估計這次……是真的熬不住了吧!”

“可惜了,她還這麼年輕。”她忍不住感到惋惜。

“說來也是奇怪,小叔他們好像一點也不難過,連她的葬禮也沒空回來參加,就這麼寥寥下葬了。”宋南歌把紙團扔進垃圾桶,他說不下去了,喉嚨裡像是卡了根骨頭一樣難受。

他和宋南織從小到大見過的次數,用兩隻手都能數的過來。

棠見岄無聲嘆氣,嘴唇抿得緊緊的,盯著桌上已經軟掉的面,沒什麼胃口。

“如果當時我沒扭頭就好了。”毫無疑問,這件事會成為她心裡的一道疤。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麼不公平,有無數個選擇的條件,卻不允許你後悔。

“都說了,不是你的問題。”宋南歌無奈嘆氣。

“可能吧。吃好了嗎?我們回去吧。”

見她有意轉移話題,他也不再提起,應聲道“好。”

她和宋南歌最後在星立方舟廣場分開的。

棠見岄再次來到了塔羅牌占卜店,她這次想測測未來,依舊是選了一個標價八十八的蝴蝶面具。

她尋著微弱的燈光往裡走,眼前再次出現桌椅,阿婆已經在座位上了。她微微欠身,在與之對立面坐下。

“阿婆,我這次想看看我的未來。”她嗓音裡帶著淡淡的憂傷。

“問題我就不問了,你直接抽取兩張牌吧。”阿婆抬手,示意她取牌。

棠見岄掃視一眼,雙手分別放在了牌的兩端,緩緩抽取牌面,翻轉——

“太陽,愚人。”阿婆凝神,剛要解釋其含義。

“這次又是逆位麼……”棠見岄依舊是測完就走,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太陽逆位:無法對人坦白,看不見陽光。無法由衷露出笑容,心裡有陰霾。人會越來越不健康。越是被人厭惡,卻又越是顯眼。

愚人逆位:總是猶豫不決而任人擺佈,時常看不清未來。總逃避現實,期待總會落空。

她站在圍欄往下望,前面是四海。

夜已經落下,水面依然波濤。她在靠近四海,心也漸漸變得淒涼。

棠見岄順著一旁的階梯下到沙灘,脫下鞋提在手裡。耳邊是呼呼吹過的海風。髮絲輕揚,被風吹過貼在兩頰,她第一次覺得海甜的。

腳邊藏著好多海螺和貝殼,有些紮腳。

她撿起海螺放在耳邊,聆聽著大海的抱怨。

棠見岄找了個看星星的好地方,躺了下去。這裡是星星觀望臺,搭建在四海最左邊上的石堆上。

漫天星河如今在她眼裡,不過是浮生一夢。

她確實除了找到棠樾這一個目的以外,好像是真的看不清未來。

她真的太過渺小。

手機響起通知聲,棠見岄劃開螢幕,是江嶼煋給她發的微信——“你出院了?”

她緩緩敲打著鍵盤,“嗯。”想了想,又給他轉了三千過去,並附帶一條資訊,“上次裙子的錢和這幾天辛苦了。謝謝。”

那邊似乎是沉默了很久,才回復,“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

棠見岄擰眉,下意識坐起身來,目視這一排小字,反覆斟酌,心底瞬間湧上慌亂。

她發現自已錯了。

她急忙開始打字回覆,一遍又一遍,刪除都快摁爛了資訊也沒發出去一條。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挽回對他的傷害。

江嶼煋捏住手機的指節微微收緊,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她說話,他扔下手機,繼續往泳池跳去。

剛去醫院看她,給她帶點很多解悶的東西,人到病房時,裡邊已經人去空空。

他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水面被掀起水花,濺到了一旁的手機上,手機瞬間發出一聲“叮噠”的聲音來。

一條資訊彈出介面,亮了又滅。

棠見岄指尖還停頓在傳送鍵上,她神情淡漠,緊盯住和他的聊天介面,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撤回資訊。

“因為是朋友,才不能有虧欠。”

江嶼煋看到資訊時,手裡還拿著毛巾,正擦著溼漉漉的頭髮,他剛從泳池裡起來衝了澡,躺下床的一瞬間,他拿過床頭櫃上,正無線充電的手機。

他迫不及待的開啟兩人的聊天框,短短的一句話,他鬱悶了好久。

這麼多天,他不信她看不出來。

“嗬。有了虧欠就有感情,是怕自已會喜歡上我,是麼?”他冷笑一聲,臉上滿是嘲諷。

江嶼煋對於她的想法,更多的是失落。

他劃過螢幕,找到蘇清淮的微信,直接打了個影片電話——

“我是泥巴,你是上面的茶,發了芽……”

“……”江嶼煋無語扶額。

這什麼欠揍鈴聲……

“幹嘛?”電話接通的一瞬間,蘇清淮眉頭緊皺,沒好氣喝道。

“在幹嘛。”江嶼煋欲言又止,糾結半晌。

“不是——你這麼半天就憋出這三字兒?什麼時候咱江老闆居然會關心員工了?”

“別囉嗦。問你。”

“行行行!是你非要社死那就別怪我了,你現在覺得……我在幹嘛呢?”說著,蘇清淮還不忘轉動手機。

介面上突然出現一個只露出腦袋的女人,江嶼煋明顯一愣,面露尷尬,“嫂子。”

“哎。”女人面上緋紅,還不忘應聲。

“打擾了,你們繼續。”江嶼煋火速結束通話電話,臉直接從耳根紅到了脖子。

他埋著頭,不斷用手機敲打腦袋,真想把剛才社死現場的自已給一錘捶進泥土裡!

“這蘇清淮還真是,每次一找他都在忙……”

心裡實在是煩悶得慌,江嶼煋一把掀開被子,隨意拿了件外套出了門。

到達目的地,他把車停在一旁,鑰匙直接扔給停車師傅,抬腳往裡走去。

星立方舟頂樓。

“清焱,來了?”調酒師見來人,迅速直起身給他調了杯威士忌。

“嗯。”他異常沉悶的嗓音在嘈雜的舞廳裡,顯得格外小聲。

江嶼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帥哥,喝一杯?”他身旁走來一位長髮性感美女,小鼻子小臉兒的,一襲紅裙更是驚豔全場。

江嶼煋頭也懶得回,語氣更是不善,“滾。”

“靠,什麼東西!本小姐看上你那是你的前輩子修來的福分!別不識好歹!”女人惱羞嗔怒。

“我不說第二遍。”江嶼煋握住酒杯的手緩緩轉動,眼神掠過身旁,坐姿妖嬈的女人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竄入鼻腔,他忍不住心下犯嘔。

“知道本小姐是誰麼,就敢拒絕?”

“知道啊,狐狸精嘛。”江嶼煋衝她諷刺道。

“你——行,本小姐記住你了!”女人扔下一句威脅,便揚長而去。

調酒師見她已經走遠,忙低下頭靠近輕聲密語,“她是顧氏獨女,顧皖。你小心點,別惹到她,不然會死的很慘。”

江嶼煋聞言,笑而不語。

絢爛的燈光打在他身上,整個人像是被鍍上了金光。

他摸出手機翻看著和她的聊天資訊,不知道該怎麼回。第一次聊天,結尾是真的草率。

時間會快來到停課最後一天,明天學校正式要開始上課了。

棠見岄推開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風往裡吹,她伸了個懶腰,開始洗漱。

舍友們今天要回宿舍,她昨晚閒著沒事做了個大掃除。

她隨意搭配了一件正肩高腰T恤,和運動長褲,準備去菜市場看看,她想找一個人。

早晨的菜市場買菜的人是最多的,往往正是菜剛拿回來的時候,新鮮著呢。

阿姨們湊成一堆堆,都在比較手速。

棠見岄被人群衝到一旁,出不去也進不來。最後還是使了好大勁,才從中間擠出身來。

“呼——”她深呼吸,緩了緩。

棠見岄抬眼,盯著不遠處的水果店,眼前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曾是她的家。

如今早已煥然一新。

她循著記憶裡的路,一直繞過幾個攤位,腳步停在一家零食店外,視線朝著屋裡望去。像是見到了熟人,她舉手打了個招呼。

屋裡出來一個年邁的老人,花白的頭髮,滿是皺紋的臉,嗓音也顯得粗獷起來,“你找誰?”

“花爺爺,好久不見。”棠見岄雙手提著包,眼神也變得緩和起來。

“你是……”老人聞言,很是疑惑。

他上下打量著她,乍一看,總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

“我是岄岄啊,棠見岄。”她說著,神情開始變得悲涼,嗓音不由一顫,差點沒忍住鼻尖裡的酸澀。

“岄岄……你是棠家那小女兒?哎喲!都長這麼大了,爺爺都差點沒認出你來!”老人在認出他的那一刻,面上難掩激動,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眼角似乎是閃過淚花。

“嗯,是啊爺爺。您最近還好嗎?”棠見岄跟著老人進屋,她掃視一圈,這裡還是沒變。

花爺爺是一個孤寡老人,年輕時娶了個老婆,接親當天出了場車禍,如今六個人只剩他一個。他沒有親人子嗣,他大半輩子幾乎都是一個人熬過來的。

小時候她和哥哥經常會去找他踢毽子,別看他瘦小瘦小的,腳下功夫卻十分了得。

再後來,他踢不了毽子了。

由於車禍留下的後遺症,他一到冬天腿腳就會鑽心的疼,他說是因為當時車被撞到了水溝裡,腿受傷後在水裡泡了很久,落下了病根。

棠見岄接過花爺爺遞過來的茶水,輕抿了口,一絲苦澀瞬間蔓延至胸腔。

“花爺爺,我這次來是要想問問您,還記不記得我哥哥棠樾。”

花爺爺讓她坐在他身旁的長椅上,他端出冰箱裡的水果洗了洗,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棠見岄拿了個米蕉握在手裡,並沒有吃。

花爺爺嘆氣,在她身旁坐下,開啟了電視。

“老爺子可忘不了,從我剛到這兒來,你們兄妹倆啊,可是陪了我好幾年。”

“……”棠見岄垂眸,沒有打斷他的話。

“那次爆炸,老天本不應該帶他走的。你爸媽也真是,你們也不小了,反鎖什麼門!”他看上去很是氣憤,兩邊鬍子往上高高翹起,像是在替棠樾感到不平。

“我當時睡著了。如果我醒著,是不是哥哥就不會出事了?”她杏眼微沉,氤氳著懊悔。

“你那時也還只是個孩子,哪裡懂這些。”

“不小了,都已經十二歲了。別人的十二歲都已經在成功的路上了。”腦海中浮現出星立方舟,她是真挺佩服那個江小少爺,十四歲就創立了這麼大的品牌。

“那只是極少數人,屬於天才。我們岄岄也很聰明啊!聽說你都考上重點大學了。”

“楊婆說的吧……您別笑話我了,我現在除了好好讀書還能幹點啥。”

“讀書確實是條好出路,但日子還長,總有適合你的事做,爺爺相信你以後也會越來越好的。”

棠見岄衝他笑著,輕聲道,“我只希望以後的生活,不那麼糟糕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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