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胡家太奶
宋三萬在會場茫然漫步。
被宋狸狸牽住腳步的時間裡，柳白玉早已不知所蹤。
一旁的服務生注意到孤身一人的宋三萬後，為她遞上一杯香檳。
沒有柳白玉的身邊異常冷清，身為道家的無名小輩，沒人願意主動上前與她攀談。
宋三萬接過香檳，找了個更清閒的角落待著。
“唉……”她長嘆一口氣，沒滋沒味地品著杯中晶瑩剔透的酒液。
遠處沙發上，蘇夭兒和宋狸狸的身影越靠越近，宋三萬心道，這種進度對蘇夭兒來說也算尋常，默默移開目光。
奇怪。
她曾終日孤身一人待在山中，也不覺得寂寞。
如今只是離開柳白玉片刻，便感覺時間如此漫長荒蕪。多半是此處過於熱鬧，對比之下產生的落差更甚吧。
只是……蘇姐明明說不來玉帛晚會了，原因是“家中之事”。
她為何會突然出現？
家中事怎樣了？
再看過去時，沙發上已經空無一人，蘇夭兒和宋狸狸不知所蹤。
宋三萬眼皮跳了跳，祈禱蘇夭兒應該不至於在此處胡來，轉念一想，她此前的獵物都是男人來著，不知何時竟轉了性子。
無知覺中，一道顏色極淡的白霧悄然飄到宋三萬身邊。
白霧之中夾雜著灰濛濛的雜質，無聲息地圍繞宋三萬轉圈，試圖將她包裹其中。
宋三萬沒有意識到身外的異常，只覺思緒越發混沌，彷彿陷入泥潭。
眼前剋制不住地浮現出各種各樣的幻覺，一會兒是化作蛇身的柳白玉，一會兒是糾纏在一起的蘇夭兒與宋狸狸。
白蛇鱗、赤狐尾，各種詭譎的影象扭曲交纏。
叮鈴——
越陷越深的幻覺之間，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鈴響。
宋三萬猛然回神，渙散的瞳孔收縮，眼前紛繁複雜的畫面瞬間消散。
有人想陰她！
腰間鈴響不停，彷彿遇到什麼危險人物一般，警鈴大作。
這是師父送給她的劣質捉妖鈴，檢測到妖氣便會發出響動。說它劣質，是因為至今為止只生效過一次，便是初見柳白玉之時。
沒想到，這鈴鐺居然在玉帛晚會上突然發作，救了她一命。
叮叮叮——
鈴聲帶著極強的穿透力，叮叮鈴鈴不絕於耳，很快引來幾道打量的目光。
宋三萬只愣神一瞬間，立刻反應過來，想要握住腰間突然作響的鈴鐺——玉帛晚會人多眼雜，不乏居心叵測之輩，若是被捉妖鈴吸引來太多注意就糟了。
不等她伸手，另一隻白皙的手掌忽然從身後伸出，躁動的捉妖鈴落到她手中，隨即安靜下來。
宋三萬遲鈍低頭，側目看去，還沒看清手掌的主人，便聽到一聲“噓”。
清冷的氣息的淡雅的木質香遲遲趕到，將她包圍。
“柳總！”
宋三萬驚喜回頭，發現兩人距離極近，自已幾乎被柳白玉從身後環抱住。
柳白玉比她高半頭，一手握著鈴鐺，宛若環抱著宋三萬的腰身，俯身貼在另一側耳邊，輕聲道：“小心。”
鈴聲止住，白霧散去。
一切重歸安靜。
“剛剛那是……？”宋三萬想起自已無知無覺陷入夢魘，不禁後怕。
柳白玉眸光暗了暗，沒有說話。
她摩挲著宋三萬腰間的鈴鐺，轉移話題：“你這鈴鐺哪來的？”
“師父給的。”
宋三萬想到什麼一般，好笑道：“就是不太好用，時靈時不靈的，至今為止只響過兩次，一次是第一次見到您時，另一次是剛剛。”
柳白玉仍然沉默，目光凝在鈴鐺上，醞釀著不明的情緒。
宋三萬不知道她怎麼了，只覺得相對無言實在尷尬，便沒話找話：“這鈴鐺估計是比較喜歡您，要不怎麼偏生見了您才響。”
“它不是捉妖鈴。”
柳白玉聲音兀自響起，宋三萬一時沒反應過來。
“什麼意思？”她眼睛睜大了些，盯著柳白玉追問。
柳白玉瞥了宋三萬一眼，眸中似乎是無奈、掙扎、不情願等等抗拒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匯聚成一池溺死人的深潭。
“它不是捉妖鈴，所以碰見妖物時不會響。”
宋三萬徹底傻了。
她的腦子宛若一個蝕滿鏽跡的齒輪，一時間喪失了思考的能力，陷入空白的怪圈。
這個鈴鐺不是不好用，而是它本就不是捉妖鈴。
但是它面對柳白玉和剛剛那道白霧時怎麼會響呢？
柳白玉不是妖？
白霧也不是妖？
那她們究竟是什麼？
柳白玉注意到宋三萬空白的表情，心底生出一絲不忍。
她原本不想告訴宋三萬實情，這些事宋三萬沒必要知道，但是胡家人已經插手了，甚至她的師父也參與其中……
“別藏了，出來吧。”
冷淡的聲音落地，白霧逐漸匯於一處，一道佝僂的身影從中浮現。
“小白，你很護著這個人類啊。”
蒼老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慈祥，呵呵笑著。
白霧散去，宋三萬終於看清眼前人。
是一位穿著低調卻華貴的老奶奶，頭髮雪白，在腦後盤成一個沉穩的髮髻，絳紫色的旗袍用金線繡著暗紋，搭配一條柔軟的白色狐毛披肩，儼然一位大戶人家的祖母。
她身量矮小，有些駝背，手中拄著一根黑檀木柺杖。面容慈祥，鬆弛的面板向下垂著，雙頰泛著紅暈，乃是有福之相。
然而，看似和藹的瞳孔深處，卻泛著幽幽紅光。
柳白玉站到宋三萬前面，擋住了老人家打量的視線：“這位是胡家太奶，夭兒的祖輩。”
胡家太奶……
聽起來是個厲害角色。
宋三萬反覆咀嚼這個稱呼，蘇夭兒所謂的家中之事與此人有關嗎？
胡家太奶被柳白玉擋住視線，也不惱，和善地笑著：“她就是你要找的人？幾百年了，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放棄了呢。”
宋三萬主動從柳白玉背後走出，躬身行禮：“晚輩見過太奶。”
看她乖覺的模樣，太奶笑容更甚：“好好好，倒是很久沒見過如此聰慧有禮的娃娃了，小白啊，你可得向她學學。”
柳白玉剜了胡家太奶一眼，沒應聲。
宋三萬聽到“小白”這個稱呼，眉心一跳。
如果沒記錯的話，柳白玉化作蛇形時出現在公司時，她為了掩飾成爬寵，隨口起的名字就叫小白。
沒想到，居然真的是柳白玉的暱稱。
胡家太奶怕不是輩分極高，這才口口聲聲稱呼柳白玉為小白。
現在看來，柳白玉對她確實寬容，這都沒有追究……
胡家太奶拄著柺杖，抬起眼皮四處眺望，隨口問柳白玉：“小白啊，夭兒隨我一同來了會場，你看見她沒？”
柳白玉的臉色卻在一聲聲“小白”中越來越黑。
眼看周身的氣壓逐漸降低，宋三萬直覺不對，向後退了幾步，離二人稍遠了些。
下一刻，柳白玉輕輕踏出一步，極強的氣焰從她周身迸發而出，無形的力量宛若一座大山，披頭蓋臉壓上胡家太奶肩頭。
呼——
餘波掀起氣浪，如一陣微風拂過整個會場。
宋三萬頭髮被風波吹亂，看著眼前的情形，不自覺嚥了一下口水。
這二位，怕不是怪物吧……
重達千斤的一擊，將胡家太奶整個人生生砸入地下一尺有餘，然而衣著華貴的小老太太仍然面帶笑容，衣著整齊，連頭髮絲都沒有亂一根。
柳白玉居高臨下，眼神向下，不屑地瞥著胡家太奶，不帶一絲溫度道：“胡翠花，你似乎沒有資格稱我為小白。”
胡家太奶不動如山，呵呵笑道：“哦？是嗎？抱歉啊，活了太久，腦子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