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您喜歡我嗎?
靈監局的創辦者與師父是故交?
那她的師父究竟是什麼人?
宋三萬自打記事那天起,就從未探究過師父的身份。
於她而言,師父就是師父。
供她吃喝、教她本領,像是普通人的父母一般。因為日夜共處,反而對於對方的身份絲毫不加懷疑。
可是,良老認識師父,柳白玉也知道師父,聽唐米所說,師父教給她的道術是已經失傳的最古樸正宗那一脈。
師父,似乎不只是一個行事荒唐、文化有限的半吊子老道士。
意識到這點的宋三萬心情忽然低落下來。
就像是忽然發現那個與自已最親近的人,卻將一切都瞞著你。
柳白玉注意到宋三萬的異常,卻不知道她在想師父的事。
“那個姓良的為難你了?”
她語氣平淡,毫無敬意,將道界高山仰止的良老直呼為“那個姓良的”。
看到這副睥睨一切的淡然態度,壓在宋三萬心口的巨石忽然間輕了幾分——聽柳白玉說話,就會感覺世界上沒什麼事情是值得煩心的。
但柳白玉確實有這個資本。
人類修士眼中德高望重的前輩,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近幾年才出生的小輩罷了。
宋三萬沒有隱瞞,坦白道:“良老和我師父認識。”
柳白玉歪頭,眼神放空,似乎在回憶什麼。
對她來說,人類的壽命太短,不等記住一個人,他便已經不在了。
因此,實在沒必要費心去了解那些瑣事。
但是良道士最近鬧出的動靜還蠻大的,饒是柳白玉也和他打過不少交道。
正當宋三萬以為柳白玉不會再回應她時,清冷的聲音卻忽然響起:“應該是認識的,他們前幾年時常待在一起,只是後來就不常見你師父了。”
宋三萬竭力忽視‘前幾年’這個詞,估計大妖眼中的時間計量單位和人類不能相提並論吧。
“後來,師父就和我隱居深山了。”
柳白玉點點頭,看向宋三萬的眸子深邃,似乎有話想問,幾經猶豫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不重要……
她在心底勸慰自已。
找到了就好,何須深究宋三萬是如何出現在自已面前的。
蘇夭兒對二人的談話內容不感興趣,她一向不關注人族道士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破事。
她插嘴道:“白玉,這次晚會我不去了。”
柳白玉對這句話無甚反應,反倒是宋三萬有幾分驚訝。
她本以為蘇夭兒不會錯過這種場合的,尤其是柳白玉也要去的時候。
“你們——”
蘇夭兒目光在宋三萬和柳白玉之間流連,最終停留在宋三萬身上。
她眼神兇狠,湊近宋三萬的耳邊:“再告誡你一句,不要試圖染指白玉,無論是出於私心還是朋友的告誡,柳白玉都不是你能碰的。”
宋三萬被蘇夭兒的目光看得喉嚨發緊。
她乾嚥了一下口水,沒有說話,心道:
這……恐怕不行。
宋三萬不願撒謊欺騙蘇夭兒,卻也不想駁了她的好意提醒,乾脆保持沉默。
蘇夭兒見她這副樣子,便明白了她的態度。
“你!”她咬牙切齒,正想發怒,又突然洩了火,“算了,你好自為之。”
這個人類不懂事,白玉總也是明事理的,何須自已多心。
蘇夭兒長吁短嘆著,扭頭離開,嘴裡說著什麼“百年的感情終究不及一個天降的脆弱人類啊”。
柳白玉聽到這話,感到好笑,向宋三萬解釋:“不要在意夭兒的話,她雖然活了五百年,卻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宋三萬卻不這樣想。
她的視線掃視過柳白玉臉上的每分每寸,試圖找出一點觸動的神情。
但是沒有。
她淡漠的神情一如往常,完美無瑕,卻讓人冷到心底。
若柳白玉真有那份心意的話,怎麼可能對蘇夭兒的話沒有一點反應,只是淡淡地說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柳總。”宋三萬上前一步,直視著柳白玉的眼睛。
“怎麼了?”
柳白玉看向宋三萬的目光仍是獨一份的柔和。
果然,人類的慾望永遠是貪得無厭的。
她享受著柳白玉的溫柔、保護、偏愛,非但沒有滿足,反而渴求更多。
宋三萬在心底唾棄自已比起王豪業也強不了幾分,與此同時,任憑慾望支配她的身體與理智。
她聽到自已的聲音兀自響起:“您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沒給柳白玉留出回答的時間,緊接著問道:“您喜歡我嗎?”
可惜,當宋三萬問出第一個問題時,柳白玉也不假思索地開口回答。
二人的聲音疊到一起。
“因為你祖上於我有恩。”
……
“您喜歡我嗎?”
“因為你祖上於我有恩。”
兩句話同時響起時,襯得第一句宛若一個笑話。
宋三萬的慾望先理智一步,率先理解了柳白玉話中的意思,遂迅速湮滅,將身體的控制權還給她。
她愣了幾秒,又或許是十幾秒,反正是一段不短的時間。
理智赫然回籠。
羞愧與自責迅速滋生,將宋三萬的臉頰和耳根染成紅色。
她猛地鞠躬,將身體彎成九十度角:“不好意思!”
柳白玉被她激烈的反應嚇到,但很快恢復平靜。
宋三萬方才莫不是問,自已是不是喜歡她……?
柳白玉遲緩地微微眨眼。
這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問題,在她這裡卻沒有激起一絲波瀾,就好像是有人問她晚上吃什麼一般平常。
柳白玉捏了捏眉心。
這就是問題所在啊……
她連喜歡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又怎能回答喜不喜歡宋三萬呢?
柳白玉看向宋三萬的目光十分坦然,卻真誠:“我不知道自已喜不喜歡你,但是此前的行為確實出於報恩。”
換做以往,她應當是不會再費口舌解釋的。
見宋三萬仍彎著腰不起身,柳白玉心底生出幾分怪異的感覺。
這個人類莫非生氣了?
因為她?
柳白玉皺眉思考一番,決定道歉:“抱歉,讓你誤會了。”
說者無心,然而這句多餘的道歉落到宋三萬耳中,卻變成了委婉的拒絕。
她和光滑的地面保持面對面的姿勢,苦笑著閉了閉眼睛。
太糟糕了啊……
怪不得天天唸經的那群光頭們講究戒五毒、斬六慾,被慾望衝昏理智果然可怕。
聽到柳白玉否認,她並未感到多難過,反倒是自責多一些。
不是怨自已對柳白玉產生了不該有的感情,而是怨自已一時沒有控制住,將心跡表露在柳白玉面前。
柳白玉喜不喜歡她其實不重要。
畢竟,心動是她一個人的事,本就與柳白玉無關。
若是柳白玉也對她有意,那便最好;如果柳白玉壓根不喜歡她——
不。
沒有如果,柳白玉不喜歡她才是理所當然的。
光滑的地磚模糊倒映出宋三萬通紅的臉。
說錯話已經很狼狽了,現在這副模樣若是被柳白玉看到,豈不是更尷尬。
“你不舒服嗎?”
看宋三萬遲遲不起身,柳白玉有些擔憂地問道。
“不不不!沒有!”
宋三萬果斷否認,急切的聲音令柳白玉邁出的腳步一頓。
宋三萬保持著臉朝下的姿勢,彎腰轉身,故作無事地遮掩著自已的臉。
她逃似的衝出辦公室,甚至忘記跟柳白玉道別。
看著因慣性而搖晃的門板,柳白玉有些失神。
她無意中瞄到了宋三萬紅紅的耳垂,看起來很可愛,像熟透的蘋果,讓人有種咬一口的衝動。
柳白玉按住自已的胸口。
這種悸動令她陌生,但感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