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真心？

酒吧結束營業後，蛛蛛罕見地沒有爬上王豪業的麵包車。

腦後的黑匣催著她前去覓食，她已經快被飢餓感磨滅理智了。

蛛蛛離開酒吧後，立刻嗅到一絲其他妖散發出的氣息。她嘴角垂落晶瑩的涎水，循著氣息尋去。

這股氣息彷彿有意勾引她一般，七扭八拐，最終繞進一條小巷子裡。

一隻受傷的貓妖蜷縮在角落裡，看到她後，發出一聲威脅的低吼。

蛛蛛心智不夠成熟，看不出這是一個如此明顯的陷阱。

她眼中只剩美味的食物，悶頭衝上去，一口咬住貓妖的脖子，瘋狂地撕扯著。

貓妖頃刻斷了氣，在蜘蛛的利齒下血肉橫飛。

然而，一張無形的大網在身後張開了。

大網鋪天蓋地飛向蜘蛛妖。

珠珠被囚於網中，意識到自已被捕後，第一反應卻不是逃跑，而是更加兇殘迅速地撕扯著身下的貓妖屍體。

幾個穿著黑西裝的道士從隱匿的角落現身，對著通訊器道：“013號實驗體，落網。”

進食完畢後，蛛蛛警惕地盯著來人。

她大聲嘶吼著，試圖用八條長腿扯開無形大網。

無形大網是靈監局研究的新裝置，專門用於捕捉破壞力極強的妖物。

黑西裝道士拎起網中的蜘蛛妖，正準備離開，沒有注意到小巷子口何時站著一個人。

“等等。”

陌生的聲音忽然響起，靈監局幾人齊齊看向說話者：“什麼人！？”

居於後位的黑西裝道士拿出一個盒裝裝置，將天線對準來者。

無害的綠色燈光亮起，他揮揮手，示意同伴們放鬆警惕：“是個普通人。”

初升的朝陽從巷口灑下一束刺眼明亮的光。

巷子中高牆聳立，陰暗閉塞。

那人揹著光，由亮處到暗處，進入巷子，漆黑如墨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他緩步走到靈監局幾人和蛛蛛面前，面上不見一絲懼色。

正是王豪業。

“你們在幹什麼？”他問。

靈監局幾人從未見過看見妖魔鬼怪還如此平淡的普通人，他們面面相覷，隨後由帶頭的一位正色道：

“靈監局捉拿妖物，閒雜人等還請回避。”

王豪業沒有理睬他公事公辦的解釋，歪頭看向網裡的蜘蛛妖。

果然……

酒吧的生意突然變得紅火，絕非偶然。

他年少時就見過蛛蛛的幻象，怎麼會認不出來呢？

他的小蜘蛛朋友，回來了。

“那隻妖犯什麼事兒了，你們要捉走她？”

王豪業語氣如平常一般輕鬆，眼神卻凌厲起來。

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什麼也反抗不了的小男孩了，這次，他不允許別人再從他眼皮子底下帶走蛛蛛。

“爸……”

捕妖網限制了蛛蛛的妖力，她虛弱地抬起頭，看向陰影中的年輕男人。

靈監局見來者不好應付，不打算繼續跟他廢話。

普通人若是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用洗魂術消除記憶即可，這是靈監局向來的行事準則。

正當他們準備出手時，捕妖網中的蛛蛛忽然暴起。

她身形瞬間增大，化成一人高的巨型蜘蛛，暴戾的妖氣將無形大網撐破。

這網對於尋常妖物有用，對於她這種妖力來源不正的妖物來說，並非無法掙脫。

“不好！蜘蛛妖暴走了！”

幾個黑西裝道士手忙腳亂地掏裝置時，巨型蜘蛛已經用長腿將他們盡數掃擊倒地，乖乖走到王豪業眼前，趴倒在地，低垂下頭，用六隻圓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地看著他。

“蛛蛛！”

王豪業看著身形龐大，相貌可怖的巨型蜘蛛，卻絲毫不懼。

他笑著走到它面前，摸了摸毛茸茸的蜘蛛頭。

“你回來了。”

“開……心……”

巨型蜘蛛滿是血腥氣的嘴裡，模模糊糊吐出這幾個音節。

王豪業看著眼前的蛛蛛，內心百感交集。

要說歉意，他不可能沒有。

年幼的他是真心實意拿蛛蛛當朋友的。

眼睜睜看著朋友因為自已的弱小而被抓走，他怎麼可能不愧疚。

但是，他已經不再是那個會為小蜘蛛朋友而傷心、會因為汽車模型的幻覺而開心的小男孩了。

他要養活一家人，他要賺錢給母親治病，他要還貸款……

蛛蛛的幻術能夠幫助他的酒吧賺得盆滿缽滿，他需要蛛蛛。

“跟我回去吧？”

王豪業向巨型蜘蛛伸出一隻手。

然而，不等蛛蛛做出反應，一道蒼老卻洪亮的聲音彷彿天音一般，在幾人耳邊響起：

“娃娃，老朽早就告誡過你，交友要謹慎啊——”

說話的人雖然沒有露面，卻瞬間勾起王豪業的回憶。

就是那個白鬍子老頭，把蛛蛛從年幼的他身邊奪走了！

成年的他不再是那個只會哭鬧的小男孩，他強裝平靜道：“良老道長，蛛蛛從未作惡，為何你們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為難它。”

蒼老的聲音笑了起來。

“幾十年過去，你還是那個幼稚的娃娃。”

王豪業沒有說話，只是臉色難看了幾分。

良老看透他的心思，不再拐彎抹角，爽朗笑道：“這隻蜘蛛對你有用，對我們來說也有用啊哈哈哈。”

王豪業是生意人，聽到對方這麼說便立刻明白了。

眼前這幾個穿著黑西裝的怪人，壓根不是什麼除妖衛道的大善人，而是同樣以利益為出發點的資本家。

他嘴角升起一抹笑意。

如何跟除妖的道士打交道，他不清楚；但是如何跟別人談生意，他可是再擅長不過了。

談判桌上那些事，無非是滿足對方的要求，並讓對方接受自已的條件。

王豪業道：“不知良老道長要它何用呢？”

良老見他一副要合作的態度，感到十分有趣。

和普通人合作，未嘗不是靈監局未來發展的新方向。

“此妖能夠吞食其他妖物，是我靈監局中的一大除妖利器。”

王豪業斟酌道：“它願意聽我的話，想必您也看得出來。與其讓它在靈監局裡當一個定時炸彈，不如讓它待在我身邊。”

良老呵呵笑著：“娃娃，它終歸是妖，你這是在與虎謀皮。”

王豪業知道對方這是有所鬆動，堅忍道：“我這是在幫你們解決一個麻煩，而且——”

他舉起自已空空如也的雙手：“我是一個普通人，手無縛雞之力，如果你們想的話隨時可以從我手中將它帶走。”

良老爆發出一陣長笑，如洪鐘的聲音盤旋在眾人頭頂，久久不散。

“是老朽眼拙了，你不是娃娃，你是個聰明人啊。”

被蛛蛛打倒在地的黑西裝道士哀聲爬起，既然良老默許013號實驗體待在這個普通人身邊，他們自然不敢多事，紛紛扶著腰、跛著腳離開了。

王豪業向蛛蛛露出一抹笑容：“這次我把你留下了。”

這笑容摻雜了太多東西，在宋三萬眼中亦真亦假，不敢說是真心。

但是蛛蛛心底確確實實升起一抹喜悅。

不知她是心智不全，分不清真假心意，還是根本不在意那人是否利用自已。

對她來說，只要對方開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