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實驗體
姓良的老道士將蜘蛛妖帶回靈監局，並沒有如口頭所說將它制服，而是把它送去了實驗室。
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實驗室只有單調的慘白色，冰冷的醫療器械泛著寒光，戴著口罩、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神情冷漠，看待妖物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
小蜘蛛妖進入實驗室後，即刻被送上了手術檯。
它體型小，三個科研人員將它圍在中間，年紀大的那個戴著無框眼鏡，滿臉褶子，頭髮灰白而稀疏。
他說：“妖族改造計劃第013號實驗體，準備植入裝置。”
宋三萬聽不懂他們口中的專業術語，只覺一陣劇痛自腦後傳來。
原來蜘蛛妖后脖頸上的黑匣是此時被安上的。
改造小蜘蛛妖時，科研人員並沒有使用麻藥，宋三萬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鋒利的刀具劃破面板，剖開血肉，將一個冰冷而堅硬的東西硬生生塞進了小蜘蛛的身體。
那黑匣被埋入血肉後，程式自行啟動，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著暴戾的能量。
自黑匣中流出的能量，順著小蜘蛛妖的周身經脈遊蕩著，它恍若土匪強盜一般肆虐掃蕩，幾乎要將蜘蛛妖的身體摧毀殆盡。
經脈寸斷、削肉剔骨的痛苦，宋三萬此前只是聽說，從未親身感受過。
如今意識寄身在小蜘蛛妖體內，卻被迫感受了一番極致的痛苦。
殺了我吧……
痛到意識扭曲的宋三萬不知道這是她自已心底的想法，還是小蜘蛛妖的願望。
最終，它支撐不住，昏迷過去。
同時也解放了宋三萬的意識。
蜘蛛妖陷入昏迷時，宋三萬的意識漂浮在黑色的無垠虛空中，無所歸，也無所依。
良老想幹什麼？
靈監局想幹什麼？
她思考著這兩個問題。
現代科學向來有用小白鼠等活體生物做實驗的方法，靈監局所作所為，可是將妖物當作小白鼠來用？
不等想出個結果，亮光再次充滿她的視野。
蜘蛛妖醒了。
餓！
好餓！！！
這是它睜開眼睛後，唯一一個想法。
飢餓感彷彿一頭巨獸，在它腹中攪了個天翻地覆，空虛的妖力令它肢體發軟，急需立刻進食來補充能量。
但是它被關在一個密閉且空蕩的房間中。
“吼——”
蜘蛛妖發出一聲嘶鳴。
前所未有的飢餓感將它的理智吞噬殆盡，它掙扎爬起，重心不穩地四處衝撞著。
咔噠。
小房間的觀察口忽然開啟，隨即一隻奄奄一息的小鳥被扔了進來。
蜘蛛妖嗅到血腥氣，兩步衝上前，將小鳥叼在口中。
忽然，它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小鳥身上分明有一絲細微的妖力波動。
蜘蛛妖本能反胃鬆口，本就餓到胃腸翻轉的地步，突然間噁心反胃後，一股火辣辣的酸水被它嘔出。
妖族自古不食同類。
哪怕再暴戾的兇悍妖族，殘殺後將同類的屍體撕裂到血肉模糊，也不會試圖吃一口。
其他妖物的妖力，於他們來說不亞於鴆毒。
若是將其他妖力吞食入腹的話，兩股妖力在體內相互衝撞，最終只有爆體而亡這一個後果。
蜘蛛妖虛弱地爬走，儘可能遠離奄奄一息的鳥妖。
在它模糊的視野中，宋三萬注意到了觀察口背後穿著白大褂的科研人員。
為首的那個頭髮灰白的老人，在向身邊的助手說著什麼。助手點頭應下，隨即啟動了身邊一個大型機器。
嗡——
後腦的黑匣忽然啟動，巨大的嗡鳴聲透過骨肉傳入蜘蛛妖的大腦，幾乎將它的意識震碎。
鮮血從眼中滲出，將世界染成血紅色。
原本令它反胃的鳥妖，忽然變得香氣怡人，細微的妖力從鳥妖身體中飄散出來，帶著難以抵抗的味道，勾引著蜘蛛妖將它吞食殆盡。
……不要……
蜘蛛妖的身體卻違揹著本能的抗拒，一步步靠近鳥妖。
……不能……
它張開滿是獠牙的嘴，一口咬住鳥妖的脖子，原本就已經奄奄一息的小鳥嚥了氣。
……好餓……
等蜘蛛妖回過神時，眼前只剩一地零落的羽毛和沾著血跡的細碎鳥骨。
窗外的白大褂們紛紛露出或滿意、或激動的笑容。
蜘蛛妖吃掉鳥妖后，本應無法吸收的妖力忽然在黑匣的指引下，自行流轉起來。
本應在它體內橫衝直撞的妖力，被黑匣吸收進去。
淨化後，再重新流回蜘蛛妖的身體。
它的修為大漲。
宋三萬感受到蜘蛛妖體內的異常，不由震驚。
白氏姐妹曾對她說過，妖族從不吞食同類有一個很直白的原因，那便是對修行有百害而無一利。
然而靈監局給蜘蛛妖安上的黑匣，卻令它能夠剝奪其他妖物的修為，化為已用。
這徹底違背了天道規則。
宋三萬不敢想，如果這項技術徹底研發成功後，對妖族將會是怎樣的滅頂之災。
初步實驗成功後，013號實驗體成為靈監局的一大秘密武器。
蜘蛛妖在靈監局的操縱下，暗中潛入無數妖物巢穴，將他們盡數殺死吃掉。
它的修為也在短短几十年間飛速增長，堪比百年大妖。可惜，它的靈智跟不上修為的增長速度，仍是幾歲幼童的水平。
不過，這對於靈監局來說並不重要，他們只需要一個好用的武器而已。
直到某天，意外發生了。
黑匣的研究終究不夠成熟，正在執行任務中的蜘蛛妖忽然發狂，撲殺了同行的兩名靈監局正式工，逃入密林，消失不見。
吃掉兩個人類後，蜘蛛妖猩紅的視野逐漸恢復常態。
它恢復清醒後，踉踉蹌蹌走向城市。
在那個方向，它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朋友……
……蛛蛛……
這兩個詞語盤繞在蜘蛛妖心間，幾乎成為它的執念。
蜘蛛妖順著熟悉氣息的指引，穿過鄉野稻田，橫貫車水馬龍，它不知道自已走了多久，只記得身邊的樓房越來越高，人類越來越多。
熟悉的氣息將它指引向一個破舊的居民區。
它將自已的身形縮小，藏在草叢中，看到了昔日的小男孩。
他長高了，變壯了，身旁還跟著一個抱著小孩子的女人。
那個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孩子，身上也有一絲熟悉的氣息。
……朋友……
他的身邊已經有其他人了。
蜘蛛妖不懂人類的家庭關係，只知道曾經的那個小男孩不再需要它了。
“爸爸！糖！”
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笑得像一朵太陽花，將手中的棒棒糖伸向年輕男人。
男人面容有些憔悴，但仍給自已的寶貝女兒擠出一抹笑容，就著她的小手舔了一下棒棒糖：“嗯！真甜！”
……爸爸……？
蜘蛛妖懵懂地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
忽然間，它的身影變幻，第一次化為人形，從草叢中跌跌撞撞走向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