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鍾遠揉了揉被門框砸的生疼的腦袋,從泥濘的廢墟中爬了出來。

“李謹言!”

“李謹言!”

...

鍾遠喊了好幾聲,終於聽見了一絲微弱的回應聲。

“別亂動,我救你出來!”

鍾遠再次大喊,便一把扯下雨衣,撿起一根折斷的鐵鍬,順著聲音傳來的位置開挖。

一灘血跡出現在眼前,緊接著又是一條血肉模糊的小腿,鍾遠終於將李謹言從廢墟中拖了出來。

“剛剛你不是在門口嘛,怎麼又跑裡面去了。”

看著李謹言還衝自已傻笑,鍾遠從揹包裡找出應急包,一邊幫他包紮一邊埋怨的問。

“你看!”

李謹言疼的直咧嘴,卻笑著對於鍾遠伸出了右手,兩把摩托車鑰匙出現在眼前。

“摩托車鑰匙在裡面,被埋在下面找不到,接下來的路可真有的走了。”

“你這傻小子,沒事吧。”

看著李謹言那真誠的面龐,鍾遠眼眶有些發紅,苦笑著問。

“沒事,沒傷到骨頭。就是得休息一會,接下來得靠你了。”

鍾遠看了眼被壓在廢墟之下的那兩臺摩托車,雖然鑰匙在手,但還真不知道還能不能打著火。

“行,你歇著吧。”

鍾遠抽出兩支菸,繼續拿起那把斷了把的鐵鍬挖了起來。

又過了起碼半個多小時,兩臺摩托車終於被鍾遠挖了出來,除此之外,鍾遠還找到一箱壓扁了的泡麵和半箱榨菜,算是意外收穫。

這時李謹言也一瘸一拐的從發電機放走了出來,奇怪的是這小子推著小推車,上面放了一個大號工具箱以及一大卷電線,雙眼興奮的看著鍾遠,嘴裡大口的喘著粗氣。

“你這是...”

可不能鍾遠話說完,李謹言就開了口。

“先別管我,快試試還能打著火不。”

“嗯。”

鍾遠點頭,接過一把鑰匙。

兩臺摩托車哼哧了幾下,發動機咆哮的聲音便在雨中響起。

“哈哈!”

李謹言笑了,笑的特別開心,似乎都忘記了腿上的傷痛。

鍾遠看了眼山頂倒塌的訊號塔,不用想也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隨後鍾遠又在李謹言的招呼下,將摩托車加滿了油還備了兩桶汽油,還將自已的裝備和李謹言的工具和電線都固定在摩托車上。

一切準備就緒,是說再見的時候了。

鍾遠再次給彼此點了支菸。

“真不需要我幫忙嘛?”

鍾遠問。

“不用。”

李謹言不容置疑的回答。

“這個你也留著吧,我還有一個。”

鍾遠又掏出一支衛星電話遞給了李謹言

李謹言笑了笑,接過衛星電話輸了一串號碼,指了指山頂的訊號塔,又還給了鍾遠。

“這是上面的電話,只要我還活著,就一定能恢復通訊。”

李謹言握緊了拳頭,又轉頭看向鍾遠,堅定的說,“如果無人接聽,那麼訊號塔和我就都不在了。”

鍾遠深吸一口氣,重重的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後將口袋裡的半包煙和打火機遞給了他。

“那麼,再見。”

“謝謝,再見!”

李謹言笑了,接過香菸小心的藏在懷裡。

隨後兩人同時啟動摩托車,迎著暴雨,駛出了變電所。

就在此時,又是一陣轟鳴聲響起,變電所身後的山壁發生滑坡,那棟搖曳的小樓徹底被泥石流吞沒,只有發電機仍在暴雨中隱隱發出不甘的咆哮聲。

鍾遠急忙停下車子,轉頭看向李謹言。

李謹言並沒停車,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默默的對著仍舊失聯的同事們說了句除了他以外沒有任何人聽見的話。

烈士陵園見!

隨後將油門擰到底,一個轉彎便消失在了蜿蜒的山路中...

在地震發生後,這樣的一幕在每個角落都不停的上演著,甚至到最後都不被人所知,留下的只有一具具頑強的屍體。

鍾遠不知道李謹言的結局會怎樣,更不知道自已的結局會怎樣,但他一直堅定著自已的目標,一次次倒在淤泥裡,又一次次的爬起來。

幸運的是,這臺載過無數電力人在深山裡服役多年的老摩托很是頑強,每次摔倒之後,只要清理一下裹在輪子上的淤泥,就還能繼續前行。

但不幸的是,暴雨依舊沒有停歇,餘震時不時的還會來襲。

深夜,在鍾遠不記得第幾次餘震發生時,腳下的盤山路突然坍塌,在兇猛的泥石流中,一人一車徹底被吞滅。

次日,鍾遠緩緩甦醒,下意識的想要活動下發麻的雙臂,卻感覺整個身體突然失重,瞬間掉在了泥潭裡。

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整個身體也傳來一陣撕裂的痠痛,但這也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無量天尊。”

一句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耳中,鍾遠抹了把被泥水覆蓋的臉,看見一位身穿藍色道袍的長髮白鬚老頭站在自已身邊,手中還牽著一匹棗紅色駿馬。

鍾遠還以為自已眼花了,又揉了揉雙眼,感受到那有些發燙的額頭和被泥沙刮痛的臉頰,才確定這並不是做夢,急忙掙扎著站了起來。

“道...道長,是您救了我,謝...謝謝。”

渾身的痠痛再次來襲,讓鍾遠說話都有些結巴。

“呵呵呵...”

老道輕笑了一句,並沒有回答鍾遠的疑問,淡淡的指了指掛在馬背上的布袋子,“先吃點東西吧。”

一聽到有吃的,鍾遠頓時餓意來襲,根本來不及道謝,從布口袋裡翻出一顆蒸地瓜,恨不得整個塞進嘴裡。

“嗝...”

一整個地瓜下肚,雖然一點飽腹感都沒有,但卻噎的夠嗆,不受控制的打起了嗝,連帶著五臟六腑都隱約發痛。

看向四周,此時正處於一處山坳內,腳下是一條不能稱之為路的羊腸小道。

想著昨夜那次餘震自已怕是直接從山頂滾了下來,沒骨折還能撿回一條命,全靠滑坡的泥巴夠多和眼前的老道,再看看自已全身上下,除了口袋裡的兩塊巧克力有點用處,揹包和摩托車早就不見了蹤影。

“喝點水吧。”

老道士又解下馬背上的葫蘆,遞給了鍾遠。

鍾遠道謝後接過葫蘆,可剛一入口,一股濃烈的無以言表的辛辣和苦澀感直衝入喉。

強忍著才沒噴出來,鍾遠揪著鼻子痛苦看向老道士,苦澀的問,“怎麼是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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