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升國一早親自給應與厲送去的醫院,就是怕應與厲拖著不肯去。

輔導班因為學生被綁架的事,這兩天沒開門,應與厲也算得了假。

去醫院的路上,何升國讓應與厲不要有心裡負擔:“你姨都是關心你,她總是這樣,放心不下家裡人,誰受傷了她都得緊張半天。”

何升國的語氣帶著滿滿的寵溺,應與厲坐副駕上回想起昨晚他們夫妻倆在沙發上那些調皮的嬉鬧。

中年夫妻還這麼甜蜜,他不覺也有些開心:“姨對我很好,我知道,謝謝姨,也謝謝姨夫。”

車在醫院門口停下了,何升國目送應與厲下車:“都是一家人,說什麼謝謝。我得去排隊給你姨買單位門口那家桃酥餅,就不陪你進去了,檢查完給我們打個電話,我再來接你。”

應與厲哪能麻煩他:“我自已回去就好了姨夫,你快去上班吧,別遲了。”

“好。對了,下班的時候我順便去買菜,你姨今晚休息,我給她做點好吃的,你有什麼想吃的,告訴我我給你買。”

真是句句離不了應櫻,應與厲揮手告別都笑了:“沒關係的姨夫,我吃什麼都可以。”

“那好,那我先走了,檢查完早點回家吃飯。”

“好。”

應與厲看見何升國車剛開出去就拿出手機打電話,想是給應櫻打,還是忍不住想笑,這對中年夫妻未免太甜蜜了。

還沒笑完,轉頭看見了進入醫院的釋依。

釋依一早就來了醫院,肩上的傷經過七嫂的簡單的處理勉強止了血,今天來醫院還要再二次處理。

排隊面診的時候,碰上了安郭辛。

安郭辛在和一個護士說話,她沒聲張,叫到號就進了診室。

“你是說孩子被帶走了?”

安郭辛還是來遲了一步,麥家飯館附近那個死了媽的孩子被帶走了。

他問:“方便說一下是誰帶走的?”

護士檢視了記錄,告訴他:“家長。就在剛才,剛辦理的出院,已經被帶走了。”

安郭辛沒想到家長這麼快就把孩子帶走了,還比他快一步,他都還沒來得及聯絡那孩子的父親。

不過這樣也好,被家長接走了也好,總好過被婦聯的人接走,再送去孤兒院。

安郭辛禮貌和護士謝過:“謝謝。”

護士點點頭就去繼續工作了。

剛轉頭,就碰上了應與厲。

應與厲手上纏了幾圈繃帶,迎上來了:“警官你好,這麼巧在醫院碰上了,怎麼了在辦昨晚的案子嗎?”

“昨晚的案子已經結了,我私下來看個人。”安郭辛看見應與厲手上的繃帶,看來傷得不輕,“受傷了?沒什麼大事吧?”

原來是這樣。應與厲舉起自已的胳膊挺不好意思地笑:“沒什麼事,醫生說扭傷了,讓我暫時不要有太大的運動,就給我纏上了幾圈。”

“對了警官,怎麼稱呼?”

昨晚沒來得及互換名字,事情太多,安郭辛也忘了這事,正要回答,他突然看向了應與厲的身後。

應與厲順著他的目光也回過頭去。

剛才追沒影的釋依,此時不就站在他們的身後這麼巧的剛從診室出來,也這麼巧地跟他們對視上了。

醫院外有條吃食街,還沒到中午,剛營業沒多久,三人找了家剛剛開門的快餐店坐下了。

店裡一個顧客也沒有,他們還是選了個角落的位置,應與厲和安郭辛坐一頭,釋依一個人坐他們對面。

剛開門老闆也沒想到這麼快就來客了,很熱情地問他們吃什麼?

落座的三人,坐下後,就這麼坐著。

他們默契的沒有人張嘴。

也默契的,沒有提昨晚在酒店房間裡發生的事。

最後,還是釋依先開的口,她很熟練的點了份飯:“燒鴨飯吧。”

路邊的快餐店,大差不差都是這些菜,安郭辛沒挑:“和這位女士一樣。”

應與厲很少,或者說幾乎不吃路邊的店,都是在家吃的,老闆沒給選單他不知道該點什麼,怕在身邊這兩人面前露怯,只得點一樣的:“跟、跟這位女士和先生一樣。”

吃個快餐還搞上“先生”、“女士”了,老闆古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就走了。

大早上的,來幾個宿醉的也正常。

釋依穿上孟寧的大外套,看起來更像是來採蘑菇的,實在沒什麼“女士”的端莊穩重。

她笑笑:“女士?”

安郭辛拿起杯子給釋依倒了杯水,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怎麼稱呼?”

倒了水的杯子也被推到了自已面前,看到杯子的缺口和杯裡的水垢,應與厲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喝。

釋依拿起水杯就喝了:“釋依。”

安郭辛自已也喝了一口水,覺得水冷也就喝了一口:“安郭辛。”

應與厲看他們都喝了,硬著頭皮也喝了一口,喝完表情差點沒控制住:“好冷!應與厲,我叫應與厲,在輔導班上班的,你們是做什麼工作的?”

後面那句純粹是被凍到了隨口說的,應與厲自已說完都懵了,他根本就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他們也知道對方是做什麼的,經過昨晚的事,猜,也能猜得出來。

安郭辛先答:“我是一名警察。”

說完便徑直看向釋依。

應與厲一咯噔。

親耳聽到和猜到還是不一樣,並且是在面對面的情況下說出來,無異於貓在老鼠面前表明了身份。

他很好奇又有些沒來由的緊張,釋依,會說出她自已的身份嗎?

和他們以為的不同,釋依很誠實。

釋依嘴角輕輕一揚:“殺手。”

她說完,空氣都安靜了。

“你呢?”

釋依還記得問應與厲:“輔導班的?”

應與厲不知怎麼就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他答:“我是輔導初中生的……老師。”

“老師”沒敢光明正大說出口,畢竟他也算不上是老師,他連教師資格證也沒有,只不過是在這座城市討來的一份工作。

安郭辛也看向他:“教師確實符合你的氣質。”

應與厲臉紅了點。

“我剛來這座城市的時候,聽說過一類特殊的人群,他們有個稱呼叫:‘殺手’。”

安郭辛再次轉回頭,看向釋依:“專殺人的殺手。”

釋依也看著他,一笑:“有這個群體。”

安郭辛說:“你說你也是殺手?”

釋依道:“是的。”

他們的語氣聽起來很平和,就像在閒話家常,可應與厲夾在他們之間根本連句話也不敢輕易插,連掃視他們的眼神都變緩了,不敢再輕舉妄動。

他不知道接下來,更讓他不敢開口。

安郭辛很直白地問釋依:“那你殺過人嗎?”

應與厲猛地抬頭去看釋依。

釋依還是很誠實,她笑了笑:“殺過。”

安郭辛緊隨其後問:“殺過多少?”

釋依答:“很多。數不清。”

“數不清是指男女老少都有嗎?”

“沒錯。”

“有人給你報酬僱傭你殺人的嗎?”

“自然。沒有人會做無利的事情。”

“所以你是說,你是為了錢去殺人?”

“為什麼不呢?”

“你知道這是犯法的嗎?”

“知道。”釋依乖巧地露出自已那口小白牙,“我不是法盲警官。”

安郭辛緊盯釋依的眼睛:“知道為什麼還要做?”

釋依依然誠實回答:“為了錢,我剛才說過。”

安郭辛再問:“為了錢,就可以殺掉一個人?”

釋依仍笑:“是的。”

“所以只要僱傭你,給你錢,你就會殺掉指定的那一個人?”

“本質上是這樣。”

“哪怕對方身患重疾,或是老弱體殘?”

“絲城的人,是人,殺掉的人是人,跟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沒有關係。”

“所以你什麼人都殺?”

“是的。”釋依嘴角輕揚,對安郭辛露出自已兩隻手腕,“所以警官你要抓了我嗎?”

應與厲又猛地回頭去看身邊的安郭辛。

安郭辛眼睛還在釋依身上:“不抓。”

他道:“我沒有證據。”

釋依笑出聲來:“安警官很講究分寸,有理有據。”

安郭辛道:“職責所在。”

這回輪到釋依問了:“職責所在?也就是說,如果你找到我殺人的證據,你就會將我逮捕?”

安郭辛答得不假思索:“當然。要是有證據,我會把你,把你們都繩之以法,依法處置。”

釋依笑說:“絲城這樣的人很多,就算你有他們每一個人的殺人的證據,抓得完嗎?”

安郭辛堅定不移:“抓不完也要抓。”

釋依看著他的眼睛,再問:“憑你一個人?”

安郭辛仍舊堅定:“哪怕就我一個。”

“沒必要去硬碰這座城市,你一個人改變不了它。”

“總要有人去做,這個人為什麼不是我。”

“哪怕是你一個人抗衡整座城市?”

“哪怕是我一個人。”

“為什麼?這座城市城市值得你這麼付出?”

“職責所在。”

安郭辛說完,釋依就抱著胳膊,向後一靠眼睛盯著他,安郭辛也在靜靜地看著她。

他們以眼神在交流,應與厲在一旁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做,他還是能感覺到他們周身散發的氣場,緊張,質疑,劍拔弩張,無聲的硝煙在瀰漫。

過了一會,釋依先收回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問:“你說你剛來這座城市,來了多久?”

安郭辛也收回眼睛:“一個月。”

“那你呢?”釋依放下水杯忽然問應與厲,“你看著不像是本地的或是來了很久的。”

應與厲突然被叫到,下意識地回答釋依:“我剛來,剛來三天。”

“哦?”

釋依望著對面這兩個男人微微一笑,笑得很乖,像露出肚皮曬太陽的小貓咪:“剛來,和至少來了一個月?”

“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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