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明軍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不同，韃子們全都如喪考妣，士氣全無。
因為，努爾哈赤的中軍大纛倒了。
這面大纛可是韃子的精神圖騰，是韃子無往不利的保證，只要有它出現的戰場，韃子就沒輸過。
現在大纛居然倒了，難道大汗出事了。
兩黃旗此時也亂做一團，爆炸激起的塵土飛揚，讓兩黃旗精銳如同濃煙中螞蟻一樣到處亂竄。
隱約可以聽到滿語帶著哭腔在喊：“快救大汗，保護大汗。”
城牆上的韃子鬥志全無，城下的韃子如同潮水般退去，不過全都如同躲避瘟疫一般躲開空爆的那片範圍。
黃臺吉身邊的巴雅喇躺倒了一大片，餘下的人人帶傷，慘叫聲驚天動地。
他抖著肥手在全身上上下下的摸了一個遍，這才確信自已居然沒受一點傷，真的是上天庇佑。
突然他想起什麼似的，猛地看向身後，只看到努爾哈赤歪倒在虎皮椅子上，胸口有一塊斗大的血斑正在緩緩暈開。
黃臺吉雙腿一軟立即跪倒，口中呼道：“阿瑪，阿瑪呀，您可別嚇我啊，你睜開眼瞧瞧吧，兒子不能沒有你啊。”
努爾哈赤腦袋動了一下，嘴裡艱難的說道：“閉嘴，老子......老子還沒死呢，老十四呢。”
黃臺吉臉色一白，連忙住嘴，心想自已真是心急出亂，野豬皮別說還沒死，就是死了也不能嚎，很容易就嚎炸營了。
他的心思現在完全不在別的地方，而是在琢磨阿瑪這個時候為什麼要找老十四。
難道阿瑪是想傳位給他？
努爾哈赤咳出一口血，喘了會氣說道：“剛剛聽到老十四的喊叫聲，去看看，去看看他是不是傷在哪了？”
“哦哦，孩兒關心則亂，這個這個......”
他腦袋一轉就看到老十四被壓在幾個巴雅喇身下，面色如同金紙一般。
黃臺吉掰開巴雅喇的屍體，發現多爾袞的胯下留著一大攤血汙，不知道是他自已的，還是別人留下的。
他解開多爾袞的褲子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驚撥出聲。
努爾哈赤問道：“怎麼了？老十四怎麼了？”
黃臺吉跪在努爾哈赤身前哭道：“老十四，下面沒有了。”
努爾哈赤痛苦的閉上眼睛，然後擺擺手道：“此地不宜久留，不要聲張，帶上傷者，鳴金收兵吧。”
莽古爾泰指揮攻城戰，代善在前方督戰，這兩人反而躲過了這一劫。
城頭上明軍個個捨生忘死，向著韃子撲殺。
未等韃子大營鳴金收兵，城頭上的韃子已經下雨一般向著城下不斷摔落。
好在寧遠城牆本就不高，下面又有屍體墊著，摔下來的韃子大半都還完好，還可以一瘸一拐的往本陣逃跑。
正在此時，空中又傳來一片鬼哭狼嚎般的呼嘯聲。
37炮沒有水冷系統，不可以連續發射，此時炮管冷卻完畢，下一輪攻擊又到了。
聽到呼嘯聲的韃子如聞鬼魅，全都嘶喊著滿地亂跑，這次的炸點更加分散，幾乎密佈大半個戰場。
本來還在搬運屍體，搶救傷員的韃子全都做鳥獸散，有盾牌的用盾牌頂在腦袋上。
沒盾牌的雙手抱頭，雙腳掄得飛起，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只可惜這輪炮擊一共只打了兩百多發就停了，再次留下幾百具韃子的屍體。
城上城下，韃子遺屍足有三千來具，其中大半以上都是兩輪炮擊所致。
自老奴興兵以來，大明還是頭一遭有如此大勝。
“萬勝，萬勝，萬勝.......”
城頭上倖存的幾千明軍看著韃子們已經開始緩緩撤退，全都忘情歡呼起來。
他們幾乎人人帶傷，但是劫後餘生的興奮，讓他們完全忘記了傷痛。
袁崇煥聽著山呼海嘯般的萬勝呼聲，心潮澎湃，但是臉上依然穩如老狗，一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樣。
他雙手駐劍，目視遠方，猩紅的披風在身後獵獵作響。
遠方寧遠河的入海口，兩艘船舶靜靜的停泊在冰面中間，上層建築反射著金屬光澤。
就是這兩條船，發射出不可思議的火力，瞬間扭轉了戰局。
明軍水師沒有這樣的船隻，也沒有這樣的火力。
那麼對方是什麼人，目的是什麼。
祖籍廣東東莞，並在福建任過知縣的袁崇煥頓時有了很多猜想。
他可是見過弗朗機人的戰船的，造型和火炮都跟大明不一樣。
他們寧遠城頭的弗朗機炮和紅衣大炮，都是仿製自西夷火炮，威力遠勝大明傳統的盞口炮。
很難說他們會不會還有什麼武器是自已不知道的。
想到此處，他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如果自已所料屬實，對方只怕來者不善啊。
雪地上一行十餘人踩著積雪蜿蜒而來。
城頭軍士不顧傷痛，已經在忙著割韃子腦袋了。
許多韃子重傷未死，明軍也不管，拎著拼殺得滿是缺口的鈍刀子上去就鋸脖子。
場面血腥至極，明軍卻其樂融融，喜氣洋洋。
滿桂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漬，樂呵呵的叫道：“兒郎們莫急，今天這一戰是驚天動地的大勝，你們個個都有戰功，等到朝廷封賞下來了，你們一個都少不了。”
“活著的有戰功，有賞錢，死了的有撫卹，今天老子高興，待會下了城請你們喝酒，敞開了喝，喝死算球，哈哈哈哈！”
眾將士也是齊聲大笑，城上城下一片歡騰。
船上來客已經快到城下了，袁崇煥招呼祖大壽一聲：“大壽，隨我下城迎客。”
祖大壽正凝目看著為首的那人，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他隨著袁崇煥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拉了一把何可剛問道：“你看那人是不是張盤，我瞅著有點像。”
何可剛湊到城邊一看，哈哈笑道：“還真是大盤子，怎麼會是他，走走走，一起去會會他。”
由於張盤是本地人，熟悉明軍頭目，趙頌帶著十名水兵跟在張盤身後。
每人都背了一把五六沖。
水兵不是陸軍，沒有配備半自動步槍。
當時的海軍力量薄弱，戰術思路還是依靠速度貼近肉搏，甚至還要接舷跳幫作戰，俗稱海上拼刺刀。
所以裝備一水的自動武器，用以補充火力。
城門洞開，一夥明軍簇擁著幾個人走了出來。
為首一人快步上前，口中發出驚喜的呼喊：“哎呀，大盤子，你怎麼來了，是毛帥讓你來支援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