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氣男聲抖動的更厲害了,小小聲的重複了一遍。前一句學女聲,後一句學男聲,竟然把雲萱草與摒塵大師的神情語氣學得惟妙惟肖,“阿彌陀佛,摒塵大師。”“阿彌陀佛,女菩薩,請!”

粗噶男一噎,惱羞成怒,猛地起身,瞪向娘氣男,“就,就,就這?”

娘氣男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空氣剎那凝固,緊張的氣氛在小小暗室裡瀰漫。

粗噶男像一隻困獸,氣急敗壞,粗壯的雙拳攥得骨節嘎嘎響,手臂上肌肉憤怒緊繃,像是要撕裂面板撲出來,席捲著吞噬一切的狂怒,蓄力,抬腿,狠狠一腳踹出去,“王八糕子小癟三,你特麼耍我玩兒呢?老子花了大價錢,陪你蹲這兒吃幾個小時冷風是為逗悶子啊?”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三聖殿處菩提古樹最高的暗影裡,豔媚女子白雪默默蟄伏成一枝枯葉,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

同一時間。

離青州城三四十里遠,一座眾人皆知卻無人肯來的荒蕪小島上,虛幻大師跨過一塊巨大的礁石。

礁石的一側,是高亢激昂的黃海濤聲。

另一側,是深幽蟄伏的層層密林。密林最深處,有三十一座無主的墳塋。

虛幻大師走的很快。手法也很利落,隨著步伐移動,三兩下已經將長髮高高挽起。身形如脫兔,卷著風聲穿入密林深處。

在最靠前最大的那座墳包前停下。

靜立了片刻,提腳掃開滿地殘雪,盤腿坐下。

聲音平靜,卻又似乎不很平靜,尾音帶著微微的顫抖,“皇甫遂,你很驕傲吧?你的小曾孫女長大了,回來了。可惜,你看不到了,她聰明,還好看。性子也好,颯沓如流星,像極了辛夷。”

虛幻大師撫了撫手中新做的粗糙木牌兒,“你看,終究還是我讓步。你不喜歡離塵島這個名字,那就不叫離塵島吧。我給它新取了名字,就叫忘憂島,你可歡喜?”

如水長髮不知怎麼地,突然散開了,像是鋪開了無盡的痛悔與哀愁。虛幻伏地,長身不起,“大哥,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

與此同時,斬山寺。

被忘憂島殷殷等著的主人,正嚴陣以待,認認真真準備進行一場談話,是關於未來兩年要不要性福的嚴肅談話。

時間:曜國24年臘月二十三,小年日,酉時許。

地點:斬山寺五蘊堂。

人員:四位。青州首富靳氏集團現任當家斳老爺子斳景天,佛教精神領袖斬山寺住持方丈五蘊子大師。以及暫時還沒什麼名貴頭銜可冠的,小村姑雲萱草,大傷員宋九。

兩個老的,是以見證人的身份來當壁花和背景板的,此時正各自跽坐於蓮雲紋的褐色蒲團上,準備手談一局。

沒鬍子但滿頭霜雪蒼蒼的,是六十來歲卻比七十歲還蒼老的靳景天,執黑子為敬,先行。

有鬍子但滿頭黑髮烏亮的,是七十多歲但比六十來歲更年輕的五蘊子,執白跟上。

輕輕又脆脆,是黑子白子叩玉盤。

落子聲的間隙,是書架另一側那對年輕人,或清冽甘甜,或磁質華麗的談話聲。

“搶了多少紅包?”古樸竹木色條凳上,宋九坐得筆直,彷彿重傷快要暈厥的那個人不是他。聲音刻意放低了,磁質華麗。語氣很嚴肅,內容卻不怎麼正經。

“……”就這?

古樸竹木色條凳另一端,做好大戰三百合的準備,苦心醞釀了好半晌才準備妥當,一條一條細細摳婚前補充協議的雲萱草?

一拳砸在棉花上的失重感,激出了滿腔子怒,“一頓小拳拳捶死你信不信!”

只是,這怒,似乎有哪裡不對!雲萱草呆了呆。

這種怒,並不是看見血海仇敵時想不顧一切弄死對方的怒,也不是看見斳凌霄作死時想加倍報復回去的怒。這是一種很不一樣的怒。有點點惱,有點點羞,又有點尷尬,是想遮掩千回萬轉小心思卻不小心被對方看破的惱。不必太大的力氣,揮揮小拳頭,不輕不重砸對方几下以解消滿心小羞恥的那種小惱怒。

潔白如天山天心雪的十八歲小姑娘雲萱草並不知道,這有情世間,關於有情之怒,有個專屬的說法,叫嗔怒。她只是被自已給弄怔住了,從不曾體驗過這麼複雜的情緒和情感,萱草有點點無奈,有點點無語,還有點狗啃刺蝟沒處下嘴的無措。

想了想,轉身取了禪房書架子上厚厚一摞紅包,塞進宋九懷裡。

萱草也不知道自已怎麼就這麼厲害,搶了這麼多紅包。

可惜,糖包卻只得兩個,她想都留給太祖母和桑婆婆。可是,又不好意思獨吞,戀戀不捨看了又看,眼睛一閉,咬牙往宋九懷裡塞了一個。

宋九見了,低低輕笑,聲音如同名品鈞瓷相和合的低鳴,柔而堅,且華麗,“你猜有多少個?猜對了,就都給你。”

那笑,靨上生花,比誘哄小紅帽的狼外婆還柔軟。手上動作卻是不含糊,佯裝看不見雲萱草粘在糖包上的小眼神,好整以暇揣進大衣口袋裡。還隔著衣服輕輕按了按,很珍惜的樣子。

“九十九個!”萱草艱難挪開眼神,隨口說了個數字。

聽說九十九朵玫瑰,代表長相廝守和白頭偕老。那麼,九十九個紅包,是不是也能夠代表至死不渝的愛情?雲萱草突然有些明白了,雲族“血契結,生無解”的血契,不就是這個意思嗎?“生”的最一筆,與“死”的第一筆相連,二筆相連,便是一生一世貫穿生死的一雙人。

雖然剛滿十八歲,但烏氏縣少數民族地區結婚都很早,十八歲領證的不知凡幾,十五六歲嫁人的也不是沒有。她見多了村裡大嬸子小嫂子和大姐姐小妹妹們的愛恨情仇,心裡又何曾沒生過那麼點關於未來夫郎的綺麗心思?不過不多就是了,一丟丟,小黃米粒兒那麼點,乍起,就滅。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談一場不管不顧轟轟烈烈的愛情,甚至不惜為了它獻祭一切。

她就是那個沒資格的。

掃地做飯洗衣裳,帶好小玄葫和八萬先生,侍候好太祖母和桑婆婆,給四鄰八鄉的老人們畫像唱曲兒,再加上銀鈴聲起走鄉串村治病救人,還要佝腰撅腚在植物園裡揮汗如雨種花種草種藥材。忙不迭搞錢都來不及,哪那麼多不當吃不當喝不切實際的綺麗泡泡兒?

多多搞錢,搞多多的錢,給太祖母用最好的藥、續最長的命,給小玄葫找最好的老師受最好的教育,再漫天撒網撈更多的人才幫她或弄死或弄殘那些隱藏極深狡詐的仇人,才是當下的全部。

“恭喜你,猜對了!”宋九桃花眼閃了閃,將萱草的愣怔、失望、挫敗、不屈與抗爭全都看進眼裡。聲音放得更柔更輕,像是盛了蜜糖的夢,將紅包又塞回給萱草,“全歸你了!”

雲萱草怔了怔,推回去,“送您了!兆頭好。”

宋九沒接。像是最殷勤的豪門大管事,躬身,將兩張紙遞到萱草面前。

一張是退婚協議。簽字一欄尚空著。

一張是賣身協議。內容簡單明瞭。是在綠皮火車上被困又脫困,試航機來接間隙騙籤的:“一次,性消費。訂立此約。順利結束,酬勞現付。銀貨兩訖,不受賒欠。如有異議,協商解決。”比萱草姑娘強悍記憶覆盤的內容,多了一個小小標點。

萱草卻沒看。

破釜沉舟似的,又像是怕自已會後悔,迫不及待立即開口,“對不起,我不該利用您的好心。觀音殿我確實有些受刺激過度,偏激了。但一出觀音殿,冷風一吹,我就清醒了。拍證件照,按指紋確認,每一道程式,我都是從未有過的清醒,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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