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兩銀子,在京中也算得上是大手筆,更何況是陵安府城。
顧家一時間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顧瑾都京中得了風聲,破天荒派人捎了個口信,說是朝堂如今也沒徹底安穩下來,即便娶了商賈女,家中不差銀子,也儘量低調著些。
更何況蘇家雖為商賈,也實在算不上小門小戶。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莫要欺人太甚。
顧老爺雖然不待見顧瑾,但他的話多少還是要聽。
當天就把蘇拂衣叫過,本想探探蘇拂衣的口風,可左思右想若這事情他這邊若是緩和了說法,保不齊這個兒媳得理不饒人。
還是得將錯往蘇拂衣身上安一安,即便將來事情鬧大蘇家來問,也是他們自個兒女兒的問題更大些。
“我原來當你是個好的,這可好,平兒胡鬧,你就縱容著他胡鬧,那可是一萬兩銀子啊!”
慕悠悠縮在一邊不吱聲,一雙素手輕輕拉了拉顧仲平的衣角。
她知道,這公爹明著是說蘇拂衣,暗地裡也是衝她呢。
只不過眼下她正受寵,顧父不想和兒子起衝突而已。
顧仲平見蘇拂衣抿著唇想要說話,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明不白的期待。
她該覺得委屈或者生氣的吧?
就見蘇拂衣微微福身,“以後拂衣會多加註意。”
彷彿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顧父不舒服。
顧仲平也不舒服,不知怎麼腦袋一抽,脫口而出,“我心悅悠悠,要抬她做平妻。”
蘇拂衣一愣,看著這翩翩少年郎,忽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陌生。
麻木的,如同在凜冬裡前行了許久的人。
半晌,蘇拂衣才漸漸恢復知覺。
她說,“顧仲平,我不介意你將悠悠姑娘納回來,可抬她做平妻我不同意。”
這一句話,顧仲平心頭一直堵著的石頭,彷彿挪動了一絲,他深吸口氣,心中舒坦不少。
就見蘇拂衣轉頭看向慕悠悠,猶豫一瞬,還是開了口。
“悠悠姑娘到底是從青樓妓館贖回來的姑娘,若是抬做平妻,一是有損顧家臉面,二是我父爹孃也會因此抬不起頭。”
話音剛落,慕悠悠的淚珠子像早就藏好一樣,簌簌的落。
顧母破天荒的和蘇拂衣意見相同。
“你和悠悠感情如何娘不干涉,可她這出身抬做平妻實在兒戲。”
顧仲平本來只是想氣一氣蘇拂衣。
自他知道自已的姻緣受了算計,心中一直有一口悶氣,也不知道是衝誰。
就如同被繩索束縛住的野馬,想要掙脫,那繩索卻越掙越緊,讓他心中生出一股說不出的無力感。
此刻聽見爹孃都這樣說,顧仲平來了脾氣。
“娘,當初是你說,蘇拂衣入了門,我再娶再納只憑我喜歡,如今怎麼倒出爾反爾?”
說完他抬手指著蘇拂衣方向,卻未看,而是直直的望向顧母。
“若說身份,商賈之女,身份比青樓妓子又高多少?要我看,她還不如悠悠,陵安府城有頭有臉的少爺公子,誰不捧著悠悠?”
顧父抖著鬍子,氣的老臉通紅。
“你糊塗啊!娘說的再娶是京中官員家的女兒。再納,說的是為你開枝散葉的!她便是被放在掌心捧著,所謂何,你當真不知?!”
一句話,蘇拂衣和慕悠悠皆是呆愣在原處。
蘇拂衣先反應過來,微微勾著唇角,“既母親早先已經和相公有了約定,那兒媳沒有意見,全憑爹孃做主,兒媳先告退了。”
回了自已小院兒,蘇拂衣虛脫一樣,坐在屋簷下發愣。
入秋了,樹葉撲簌簌的落。
天空藍的水洗過一樣。
那個她滿心愛慕的顧仲平,成了一把鋒利的刀…
繡寶依舊罵罵咧咧,唐彩從裡屋拿了件斗篷披在蘇拂衣身上,沉默的在一旁站著。
院子裡的花不少還發了新芽。
或許待不到花開便要下雪了……
“只要結局不盡人意,我們便覺得該傷心了,但或者不是,阿難,你不必替我難過……”
蘇拂衣決定要同顧仲平和離了。
“阿難,這事得你親自跑一趟,將這封書信帶回家中,讓爹孃派人來接我。”
蘇拂衣如今已經徹底對顧家失望,若是和離,嫁妝銀子還是要拿回去的。
以如今顧家的情況,恐怕到時候還要費許多周章。
將事情先和父親說了,讓父親將周遭府衙稍稍打點一下,到時候事情會好辦許多。
唐彩走的這一日,繡寶拿了蘇拂衣的嫁妝單子,細細核對著。
短短兩年的時間,顧家便花了五六萬兩雪花銀。
繡寶呸了一聲,“當真是個無底洞!”
蘇拂衣靠在搖椅上,看著家的方向發呆。
細碎的光灑在她臉上,她抬手接住,又眼看著那光從指縫漏到地上。
扯了扯唇角,蘇拂衣喃喃,“放手了……”
唐彩不敢耽擱,日夜兼程,剛進雲水縣就看見一些官兵模樣的人結隊來來往往。
心下忽的升起不好的預感。
向周圍打聽了,這才知道,就在前兩日,雲水縣來了一夥山匪。
山匪搶了當地有名的富戶蘇家。
據說官兵趕到時,一個活口都沒留。
唐彩心中咯噔一下,腿有些發軟。
跌跌撞撞到了蘇家大宅門口,果然看見許多官兵把守在門口,另有許多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進進出出,從大宅裡一箱箱的往外抬東西。
細小的議論聲傳入唐彩耳中。
“這山匪來的真蹊蹺…”
“這錦衣衛的訊息真是靈通,這邊剛來山匪他們竟就來剿匪了…”
“他家女兒頭兩年出嫁了,如今家裡人都死絕了,這些財寶倒便宜官府了。”
“不說是來了山匪,怎麼還留下這些珠寶銀子不帶走?”
“好像是說搬不完?咱也不知道……總覺得裡頭有貓膩呢。”
“他家女兒嫁的可是顧家…”
唐彩一顆心一寸寸下沉,她在蘇家呆的日子不算短。
對蘇家的情況也算了解,家中家丁都是花大錢僱的,皆是身手了得,若真是山匪,斷不可能將蘇家屠戮成如今模樣。
她幾乎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