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霜降之後,天氣逐漸轉寒,秋風也變得冷冽,肅殺之意獨濃。一層秋雨一層涼,如今已然步入深秋時節。

鍾靈兒因鍾離權每日一封家書催促歸家,無奈之下,依依不捨的離開上官府返回了明月山莊。而江邵則因數日前需要處理江湖事務,早已動身離開京城。一時間,一下子少了幾人,原本熱鬧的上官府也冷清下來。

好在江心月及時調整好自已的心態,時常陪伴著婉兒四處遊逛散心,才不至於讓她覺得江邵離開寂寞了。

這一日,婉兒應皇后娘娘之召入宮覲見,江心月左右閒來無事,是便帶著雲苓一同前去探望卓克和希娜。

正在小院練功的卓克見江心月和雲苓突然到訪,忙施禮。江心月笑道:“今日正好得空,來看看你們,不必多禮。”

卓克急忙引領著江心月進屋就坐,正準備囑咐希娜備茶。

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希娜從側屋挑簾出來,手裡端著托盤,笑吟吟道:“剛才就聽見公主聲音了,奴婢就趕忙先把茶水備下了,這是公主愛喝的雨前龍井。”

江心月心下感動不已,他兩人身處他鄉,卻為了她努力學會了漢人的許多規矩習慣,尤其每次來這裡,從小院再到屋子,雖是一座小小的庭院,卻被兩人收拾得十分乾淨整潔、井井有條。

江心月歉然一笑,眼中有著感激和讚許的神色:“真是難為你們了,如此辛苦。”

希娜輕快說道:“您時常來看望我們,即使有事不能來也常常派人送銀子送東西過來,把我們的生活照顧的妥妥帖帖的,我們並不辛苦。”

卓克雙手一揖,忙道:“正是,正是,前日您還讓上官府的兄弟給咱們送了一百兩銀票,並送了一些上好銀炭以備過冬用,公主這樣時時刻刻想著咱們,我和希娜該感謝您才是。”

希娜用力點點頭。

江心月一怔,腦中如電光火石一般閃亮而過。她這才想起,自已之前確實派人送過東西,不過這段時間因著師小小的事情,並未派人來過。一定是無忌深知她無暇自顧,才特意安排人過來的。心下不覺感動,也不吭聲,只是暗自享受他這樣的貼心。

卓克沉著道:“屬下已經輾轉多方,打聽到當日前往銀樓取‘金玉良緣龍鳳梳’的人,乃是先帝時期曾在宮中擔任禁軍首領的李聰。只可惜,新皇登基後,這位禁軍首領便主動請命去守護先帝皇陵了,如今並不在京城。”

卓克言罷,請示道:“那麼,屬下是否要前往皇陵探聽情況呢?”

江心月心中隱隱有一種疑問,彷彿即將破土而出的嫩芽。這或許就是外公和母親不願讓她上京尋父的緣由。那個人難道是……她努力壓抑著內心的疑慮和駭然,如壓下沸騰的岩漿,隨即說道:“此事暫且不急。眼下我們對李聰所知甚少,冒然前往皇陵恐有不妥。你若莽撞地跑去皇陵尋他,只怕會引起他人的警覺。我們還是尋找其他合適的時機吧。”

卓克恭敬地點頭應道:“是,屬下這就按照您的吩咐去辦。”

回去的路上,江心月的心情沉重如鉛,彷彿壓著一座山。當初,外公在離世前讓母親立下誓言,不得上京尋夫;而母親在臨別時,也勸她不要上京尋父。聯絡到之前母親和外公都不願意過多提及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她現在回想起來,外公和母親或許早已知道父親的身份,只是由於父親身份特殊,才對她隱瞞。這個人難道真是……不不,在沒有查清事實之前,不能憑空臆想。她狠狠地壓下心中的駭然,閉上眼睛,靜靜地養神。

在卓克的小院絮絮半日,回去的路上經過朱雀大街,雲苓坐在馬車裡掀簾望去,街道上,市廛櫛比,店鋪鱗次,百藝雜耍俱全。地攤上,擺著各種各樣的古玩、瓷器、字畫。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沿街擺設的小吃攤,散發出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雲苓回過頭來,對江心月道:“小姐,聽說芳馨樓的饆饠做的一絕,咱們去買些帶回去給大家嚐嚐吧。”

江心月唇角微微揚起,笑道:“究竟是你想吃,還是想帶給大家吃?”

雲苓羞赧一笑:“都想,都想。”

這段時間自已甚少出府,雲苓時時陪在自已身邊,自然也難以外出。左右時辰尚早,便帶著雲苓下了馬車,沿著朱雀大街一路逛去,剛至芳馨樓門口,一位約莫三十歲的婦人,迎上前來,低聲道:“貴人,您買盒胭脂吧?”

這個婦人胳膊上挎著一個藤編小籃,著裝素雅,並沒有做過多的修飾。唯一令人覺得突兀的是,婦人臉上蒙著黑紗,與素雅的衣衫有些不大相稱。

一般胭脂水粉都是京城最有名的錦繡坊親自送往上官府,供姑嫂二人精挑細選,她有時候興致來了,也會自已做一些,送給婉兒。

江心月善意的搖了搖頭,那夫人見狀,並不放棄,趕忙拿出一盒胭脂,邊開啟邊說道:“貴人,您看看,我的胭脂都是我親自採了整朵整朵的花,然後放在石缽中反覆杵槌,再淘澄乾淨了,配了花露蒸制而成的。”說著,她用手指蘸取了一些:“夫人若是潤唇,只需用細簪子挑上一點兒,抹在唇上即可。夫人若是潤色,用一點水化開,塗抹在手心裡,便已足夠。至於價錢嘛,既然是我親手製作的,自然也好商議。”

江心月見那折枝花卉六角瓷盒略微粗陋,但那盛著的胭脂猶如春天的第一抹海棠花,質地細膩,鮮豔異常,甜香撲鼻。如此看來,這胭脂顯然是花費了不少心思製作而成的。

這豈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她不覺驚訝,不禁又上下仔細打量了那婦人一番。只見她落落大方,進退有度。讓人感到十分舒服。雖面掩輕紗,卻有一雙好看的杏眼。

見婦人眼眸中略有哀懇之意,江心月不由心下一軟,隨即接過了那盒胭脂,輕輕嗅來,果然覺得香氣馥郁濃烈,如置身於春日的無邊花海之中,遂笑著道:“果然是極好的。”

那婦人忙道:“請貴人買一盒吧”,見她如此懇切,江心月微笑點頭,隨即喚雲苓付錢。

正說話間,後面卻有一聲譏笑,只聽一女子語含挑釁,喊道:“喲,我道是誰呢?這不是咱們赫赫有名的上官夫人,回疆的傲雪公主嗎?”

待江心月轉身看過去,發現正是李淑言跟在姚瑤身旁,繼續道:“堂堂天下第一皇商的女主人,居然在路邊隨意和不三不四的人攀談,買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真是讓咱們笑掉大牙了。”她得意的笑了起來。

那姚瑤故作矜持的用娟子掩著鼻翼,輕笑一聲,眉目間微露厭惡與不屑,故意對著李淑言道:“你還不知道吧,前一陣子你不在京城,咱們面前的這位回疆公主,竟然將一個妓女請到上官府中,好酒好菜地伺候著,還與這般煙花女子以姐妹相稱,簡直成為了京城上下的笑柄,真是給上官府丟盡了臉面。”

李淑言隨聲附和,語氣誇張:“是嗎?這可真是大新聞,不過,蠻夷之地出來的人,哪裡懂得什麼禮教綱常呢?她能和下賤之人互稱姐妹,也不足為奇。”

跟在她們身後的丫頭一個個竊笑起來。

江心月微微蹙眉,心中嫌惡,面上卻不動聲色。

雲苓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剛要出聲反駁,卻被江心月攔住。

江心月只是讓雲苓把錢結給婦人,便轉身準備離開。

李淑言輕輕“呀”了一聲,彷彿剛看見那婦人一般,拈了絹子輕笑,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說道:“這位不是頭先朱雀大街海棠閣的老闆娘嗎?一把火居然把自已的相公燒死了,真真兒是剋夫的掃把星。”

瞧婦人神態黯然,眉宇間微露悽楚神色,只不言語。

李淑言輕聲笑道:“這條街眾所周知的不祥之人,竟然還有膽量在這裡賣東西,簡直是不知羞恥。”

江心月聽到她如此過分的話語,再看到那位夫人的神情,直覺並非如李淑言所說,更是難以置信女子剋夫之類的無稽之談。不忍道:“她既沒有偷竊,也沒有搶劫,靠自已的手藝謀生,有何不可在這裡賣東西?”

那婦人見江心月替她說話,眸光微亮,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姚瑤蔑然望了她一眼,冷笑道:“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

江心月不願再與她們糾纏,欲帶雲苓速速離開。

誰知姚瑤卻不打算放過她,上前攔著她,語中微有狠意:“你不過是漢回雙方交易的一個物件,是回疆人討好我們漢人的禮物,而且還是一個有缺陷、入不了眼的殘破物品,你有什麼好得意的?男人都一個樣,即便上官家有隻可和離,不可納妾的規矩,就憑你那平庸的姿色,又能得意多久?”

江心月目光如炬,筆直地凝視著她,字斟句酌,清晰地說道:“姚姑娘享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難道會不知道以色侍君者,色衰而愛弛;以德侍君者,地久而天長的道理嗎?”

姚瑤被激神情有一種逐漸陷入瘋魔的癲狂,“你…...”羞怒交加之下,她竟揚起手來,江心月猝不及防,正避之不及,“啪”,一聲一個清脆的響起。然而,這一巴掌卻沒有落在她的臉上,而是被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婦人擋在了前面。這一下猝起突然,把婦人黑色的面紗打落在地,婦人右臉上因燒傷留下的疤痕立刻暴露無遺,在五個鮮紅的指印映襯下,更顯得猙獰可怖,後面的幾人露出了厭惡的神情。那婦人忙捂了臉頰,轉過身去。

姚瑤見這個巴掌並未打到江心月,如癲狂的野獸一般,正欲再補一巴掌。她剛舉起的手卻被人牢牢地鉗制住。

江心月見夜楓緊緊抓著姚瑤的手,自已身後熟悉的雪松香氣息隱隱傳到鼻翼,她轉過身,朝著上官容止嫣然一笑:“你怎麼來了?”

上官容止拉著她的手,牢牢地盯著她,彷彿在看著一件稀世珍寶:“我若不來,難道就眼睜睜等著被人欺負嗎?”雖語氣平平,掩不住濃濃的寵溺之意。說完,也不等她回答,把她拉到身後,面色沉沉地看姚瑤一眼。姚瑤不禁心生怯意,不自覺地後退了三步,怯怯地說道:“無忌,我…...”

上官容止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譏笑,冷漠地說道:“怎麼?姚姑娘莫非覺得上官府的人好欺負,抑或覺得上官府的人都已經死絕了不成?”

姚瑤本就對他忽然出現在這兒吃了一驚,現下聽他這麼說,面上浮現一絲驚駭,但她很快鎮定下來,森然道:“京京城裡早已傳遍了她和那個妓女以姐妹相稱的事情,因為她,上官府成為了人們的笑柄,這樣的人,你為什麼還巴巴的捧在心尖上?”

上官容止目光從她身上緩緩刮過,目光所及之處,不由得李淑言與一眾丫頭紛紛低下了頭,只有姚瑤心有不甘地盯著他。他輕輕挑眉,緩緩道:“她是我上官容止的妻子,是上官府的女主人,她願和什麼人結交就和什麼人結交,她的朋友便是我上官府的朋友,還輪不到別人對我上官府評頭論足。”

江心月感念他在外人面前如此維著自已,被他拉著的手偷偷勾了勾他的尾指,垂下的衣袖將兩人的手遮住,她一臉的若無其事,反倒是上官容止意外了一下,旋即立刻纏了上去,一根根手指勾住,直至十指相扣,想掙也掙不開。虧得寬大的衣袖擋著,外人什麼也看不見。

上官容止看了姚瑤一眼,冷酷地說道:“姚瑤,我念我們朋友一場,今日不與你追究,若有下次,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輕易放過你。”

姚瑤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隻手藏在衣袖裡緊緊握拳,緊緊攥著手中絹子。她甚至沒有再看江心月一眼,只是直直地盯著上官容止,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含著淚說道:“為何你只顧著護著她,卻絲毫不顧及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對你的一片真心,你卻為何要這般一再地踐踏?”

上官容止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漠道:“即使沒有她,我對你也從未有過任何其他想法,過去沒有,以後更不會有。”

姚瑤氣的發怔,咬著唇冷言不語。

李淑言膽怯地走上前,拉著姚瑤的衣角,低聲說道:“我們走吧。”

姚瑤此時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也知道自已再耗下去只會讓上官容止更加嫌惡,遂聽李淑言這般說,便想轉身離開。

江心月拋開上官容止的手,冷然道:“且慢,姚姑娘莫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姚瑤狠狠盯著她,只聽江心月緩緩道:“姚姑娘剛才無緣無故打了這位娘子,還請給這位娘子道歉。”

姚瑤新貴出身,自小嬌生慣養,這種小老百姓打了也就打了,如何肯低下給人道歉。她不由頓足,眼中的恨意似流星一閃而過,指著江心月道:“你——”又見上官容止陰沉的臉,不由得畏懼,只好轉頭對著那夫人,心有不甘道:“是我不小心打了你,還望你見諒。”

隨後,不等婦人的反應,她的目光似尖利的刀鋒刮過江心月,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帶李淑言離開了。

江心月這才深吸一口氣,欲檢視那婦人的臉頰。

婦人聽到他們剛才的話語,已經知道面前的兩位是赫赫有名的上官府大少主和傲雪公主,如何敢貿然讓她檢視,況且素日自已這副模樣被人嫌惡慣了,怕她見了厭惡,忙略退一步道:“奴家不礙事,恐汙了夫人尊手。”江心月搖了搖頭,執意拉著她要看,那婦人見她眼中也並未出現一絲厭惡之色,於是鬆了手。

只見那婦人右臉頰通紅,已略微腫起,且青紫一團。江心月凝神看了一會兒,道:“雲苓,去前面的德濟堂取些化瘀消腫的膏藥來。”

上官容止一個眼神遞給了夜楓,夜楓心領神會,立刻跑向了德濟堂。

那婦人受寵若驚,連忙說道:“這點子小傷不礙事的,大少主不必讓人特意去買藥。”

江心月輕輕撫著她的手臂道,面露歉意:“若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挨這一巴掌,終究是我連累了你。”

夜楓從德濟堂拿了膏藥來,江心月輕手輕腳為婦人擦拭著,那婦人感激不已:“多謝夫人。”

江心月凝神思量片刻,忖度著問道:“不知娘子尊姓大名?”

那婦人柔聲道:“夫家姓秦,奴家本姓姬,您喚奴家秦姬便好。”

江心月微微點頭,心中瞭然今日並非言語之時,輕聲說道:“那我們這便回去了,若有難處,可去上官府尋我。”

秦姬忙福了一福,感激道:“多謝公主。”

回去的路上,雲苓和夜楓坐在馬車外駕車,馬車裡面兩人靜默不語。

他那輪廓極其清晰乾淨的側面輪廓,顯得異常鮮明奪目,灼眼迫人。江心月靜靜望著上官容止,在微微顛簸的車上,一時之間心中忽然泛起一陣天意難測的茫然。

姚瑤所言不假,她的確是漢回雙方交易的籌碼,即便無忌對她百般呵護,也不過是依附於他罷了。倘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她必須離開他,恐怕連生存的資本都將蕩然無存。還是得從長計議啊。心底不禁湧起一縷哀傷,如潮水般交織著絲絲無望和期盼,不過是奢望罷了,奢望罷了。

上官容止看著她那若有所思的神態,在顛簸中,她的睫毛如蝴蝶般輕輕顫動,那清露般的眸光就彷彿隨著風中芙蕖的輕微搖曳,於瞬間流轉出奪目的光華。他一直緊抿的唇角,在這一瞬間不知不覺微揚。

“受了欺負,為什麼不反擊?”

上官容止忽然問起,她微微一怔,幾乎無聲地嘆了口氣,彷彿風中殘燭,隱了心裡的悲憫,方才回應道:“被惡犬咬傷,難道你還要反咬一口嗎?”

上官容止眉頭一挑,反詰道:“那你就甘願讓狗咬一口?”

江心月低頭抿嘴一笑,美眸流轉,盈盈看著他,柔聲道:“當然不是,我雖不會咬回去,但我知曉有人會為我飛起一腳,將這惡犬踹得再遇我時如喪家之犬。”

上官容止凝望著她,眼中似有波瀾,揚聲道:“哦?”

江心月靜靜直視著他,娓娓道:“朱雀大家有多少上官府的鋪面,就有多少你的眼線,我當街受人刁難,你又豈會不知?”

上官容止把她輕輕攬在懷裡,懇然道:“我並沒有監視你的意思。”

江心月斜倚在他懷裡,低低依言:“我很樂意這樣的監視。”上官容止眼神閃過一色微藍的星芒,像流星炫耀天際,轉瞬不見。擁緊她的身體,聲音沉沉道:“我不會讓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負,誰都不可以。”

江心月心中歡喜如春花綻放,卻又似秋葉飄落般擔憂道:“今日你為我挺身而出,用不了多久,此事就會傳到姚尚書和淑妃娘娘的耳中,恐怕會牽連到你。”

上官容止目中的一絲狠意泛起於眼底的清澄之中,握住她的手,聲音微微透出凌厲:“你放心,這事我自有計較,姚家不會把我怎麼樣,不會有任何事。”

前一陣子,葉大哥自巴蜀歸來,向皇上奏報朝中有重臣與雍王暗中勾結。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幾乎可以斷定姚尚書難脫干係。葉大哥已經回蜀中暗中調查去了,京城這邊姚家的一舉一動也盡在他的掌控之中。姚家若想興風作浪,那就別怪他上官容止手下無情。

江心月低垂臻首,憂慮如輕煙縈繞,但心如海棠花般胭脂色的紅,輕輕的“嗯”了一聲。她慵懶地倚在他身上,如溫順的小貓,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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