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不語,冰冷的視線掃過三人,他不介意臣子們為了自已的位置爭奪一番,說到底只要是對百姓有利的事情,他都可以放任私底下的一些糾紛。

但是他不允許某些臣子為了自已的利益可以將事情發展成影響整個皇室的名譽,靖國的立國名義便是為民請命,歷代皇帝也都是如此做,到他這一代可不能出現任何問題,而且,乾屍案在他成為皇帝期間出現兩起,這是前所未有的例子。

“鄭西寧!”

“臣在。”

“朕命你七日之內查清楚此事,不惜任何代價。”

“是!臣領旨。”

“張崇虎、張崇松,你們配合鄭卿。”

“是。”

張氏兄弟惶恐至極,面對皇帝的聖旨豈敢有半分違拗之意?當下便叩頭謝恩,表示謹遵聖諭。

就在此時,鄭西寧腦海中猛地浮現出仍被扣留在廷尉署衙門裡的那些姑娘們,心中一急,趕忙向皇帝稟報道:“陛下,今日臣收到的密信來自蘇家,不知是否需要對其加以審訊呢?”

皇帝聞聽此言,不禁微微一愣,他著實未曾料到此案件竟與蘇家有所牽連,略作思索後,他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罷了,放她們歸去便是。

蘇家之人的勢力根基並不在京城。”言畢,皇帝揮揮手,示意此事就此作罷。

“是。”

鄭西寧心裡瞬間就清楚皇帝這麼說意味著什麼,蘇家雖然是有名的富商,但他們的家族勢力並不在京城紮根,正因為如此,蘇家人才不會捲入到京城錯綜複雜的權力鬥爭之中。

對於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家族來說,參與這種可能會損害自身陰德的案件簡直就是得不償失,他們又何必去蹚這攤渾水呢?

“來的是蘇家什麼人?”

皇帝的話讓本打算退出去的三人停下腳步,鄭西寧連忙回道:“是一群姑娘。”

“姑娘?”皇帝想了想,蘇家的姑娘,大概就是平樂伯府家那位真千金了吧,今早不是說平樂伯府的老夫人在門口“鬧”了一通,直接把平樂伯府的臉面甩在地面上踩了又踩。

這位姜老夫人,讓皇帝不禁回想起了當年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那時,箭矢如雨般襲來,形勢危急萬分,就在這時,一個嬌小的身影挺身而出,義無反顧地擋在了皇帝身前。

這個小姑娘,正是姜老夫人的小女兒,年僅十來歲的她,臉上還帶著幾分稚嫩和天真。

然而,面對著可能要命的羽箭,她沒有絲毫退縮之意,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那一刻,她用自已柔弱的身軀,為皇帝築起了一道堅實的防線,她喪命,他活命,那份英勇與無畏深深地印刻在了皇帝的心中。

“找個藉口悄悄送她進宮來。”

姜老夫人之所以沒有將這位小姑娘直接帶回府邸之中,想必心中定是有著某些盤算和計劃的,這其中最為重要的原因無非就是想讓這個小姑娘以一種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且合乎情理的方式進入平樂伯府大門,但僅僅只是如此還遠遠不夠。

因為只有確保小姑娘今後在姜府中的地位穩固無虞不會受到任何威脅與挑戰,並且徹底壓制住那個一直冒牌頂替享受著原本屬於真正千金大小姐一切待遇福利的假千金,只有透過這種方式才能讓所有人知道誰才是貨真價實的金枝玉葉誰又是不折不扣的鳩佔鵲巢之輩!

據聞那平樂伯與伯夫人對這位假千金寵溺有加,簡直視若掌上明珠一般,他們不僅在物質上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懷,更是不惜耗費大量的銀錢和精力來維護她的名聲和才名。

為了讓假千金聲名遠揚,平樂伯夫婦四處打點關係,請名人題詩作畫、舉辦各種文會雅集等活動。

正因為有了平樂伯夫婦如此悉心栽培和呵護備至,這位假千金才能在眾多女子中脫穎而出並備受矚目。

但也是如此才顯得他們夫婦對於親生女兒是如此的漠然。

他當然清楚老夫人每年都會前往寺廟虔誠拜佛,目的就是為那位過早夭折的小姑娘祈求福澤庇佑。

要知道,姜老夫人可不是愚蠢之輩,但她卻用如此的手段去揭露平樂伯府的情況,看來這位小姑娘或許與那早年離世的女孩長相極其酷似。

如果真是如此,皇帝不介意給小姑娘一份殊榮,來自早么姑姑的榮譽加身,想必小姑娘也能夠在平樂伯府裡面過得好很多。

“陛下,其中有個小姑娘受了點驚嚇,可能。”

皇帝看著鄭西寧淡淡說:“無妨,讓太醫來給她看看。”

“是。”

三人退去,皇帝對大太監說道:“去讓人準備一些小姑娘喜歡的吃食。”

“是。”

這位侍奉皇帝多年、深知其心思的大太監,跟隨著皇帝一路走來,對於皇帝內心深處的某一個不能遺忘的角落再清楚不過了——那位姜家的姑娘始終佔據著特殊地位,但與單純對心儀之人的喜愛有所不同,這種情感更為深沉且複雜。

那驚心動魄的一幕至今仍歷歷在目:生死攸關之時,皇帝看著那小姑娘毫不猶豫地用自已身體擋住射向他的羽箭。

而就在箭頭刺穿胸膛、鮮血噴湧而出的瞬間,皇帝看到小姑娘體內那顆原本完整的心臟支離破碎,半顆心臟伴著羽箭一同穿透身體,這段刻骨銘心的經歷也成為了皇帝永生難忘的記憶。

那是真正奉獻心臟的行為,很多人喜歡把“臣願意為陛下拋頭顱灑熱血”掛在嘴上,但只有這麼一個小姑娘,在皇帝面前做到了“臣願為陛下捨棄生命在所不辭”。

在大多數情況下,那些忠心耿耿、熱愛國家的將領和士兵們往往會遭到皇帝的猜忌和懷疑,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在於戰爭中的生死瞬間並不會直接呈現在皇帝面前。

畢竟,皇帝身處宮廷之中,遠離前線戰火紛飛之地,無法親身感受到那種驚心動魄的氛圍以及殘酷血腥的場面。

正因為如此,皇帝對於這些將士們所經歷的艱難險阻和犧牲奉獻了解甚少,難以切身體會到他們面臨死亡時的恐懼與掙扎。

這樣一來,皇帝內心深處對他們的愧疚之情也就相對較淺了許多。

可小姑娘不同啊,死在了皇帝面前,熱血飛濺在皇帝的臉龐和眼睛中,就像是小姑娘用鮮血延續了皇帝的命。

這個初到京城的小姑娘,大機率會因為這份愧疚的恩情一飛沖天啊。

等姜老夫人接到訊息冷風玉已經由鍾曦靈抱著入宮了。

“老夫人,這是好事情了,對小小姐回府來說便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何嬤嬤連忙說道,按住了想要入宮的姜老夫人。

“那位自覺虧欠我們小姐,看到小小姐的那一刻,肯定不會允許其他人傷害到小小姐。”

“我知道,我只是擔心。”

姜老夫人擔憂地望著皇宮的方向,她只是擔心而已,擔心小孫女又會和小女兒遇上一樣的事情。

冷風玉和鍾曦靈給皇帝下跪請安。

“草民拜見陛下。”

這還是剛才入宮之後,大太監去接她們的時候,教她們如何行禮。

“快起來。”

沒等兩人跪下,皇帝就回神說道。

這孩子像,實在是太像了。

進入議政殿的門口時,他好像就看到了那個擋在他身前的小姑娘,一樣的臉色蒼白,唯一不同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姑娘還好好的活著。

軟軟糯糯地活在他眼前,給他請安。

穿著普普通通的衣裳,白皙的臉蛋,應是被嚇到後還沒恢復過來慘白的唇色,乾淨的眼睛不時地瞧他一眼,有些害怕他的樣子。

只是這身子骨委實瘦弱了些,不像個十二歲的小姑娘。

看來這孩子在鄉下的日子不好過,不然也不會只是這麼點個子。

皇帝本想著讓這個孩子喊自已伯伯,不過考慮了下還是以爺爺自稱,他雖然比姜老夫人小上一些,但也沒幾歲。

“來,過來讓皇帝爺爺好好瞧瞧。”

冷風玉被大太監牽著手來到皇帝邊上,烏黑的眼珠眨巴著將手放在皇帝的大手中。

鍾曦靈被引著在邊上落座,看著冷風玉的樣子,只能說這人的演技真是精湛,如果她不知道這人原本是什麼樣子,也會被欺騙相信她真的只是一個剛從村子裡出來的可憐小孩兒。

皇帝也有孫兒,但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他一把將冷風玉抱起,才發現這個孩子好輕。

“陛下!”

大太監驚呼一聲,想要阻止就看到皇帝揮揮手。

“去看看午膳準備好了嗎?沒有就先讓太醫令來一趟。”

“是。”

大太監連忙喚人去叫太醫令,他也沒想到皇帝會抱起這個小姑娘,就算是皇帝的親孫兒,他也沒見皇帝抱過一回。

皇帝笑著問:“要喝水嗎?”

冷風玉搖搖頭,從胸口取出一小瓶靈泉水,說:“皇帝爺爺,這是師傅為您準備的靈藥。”

“哦。”皇帝笑著接過,玉瓶還殘留著小姑娘的體溫,看得出來小姑娘有點害怕他。

他把玉瓶交給大太監,說:“去倒出來。”

“這,陛下。”

“沒關係。”

皇帝抱著冷風玉去暖榻上等太醫令,也喊了鍾曦靈。

“這位女俠,朕可以知道你來自何門何派嗎?”

鍾曦靈一抱拳說:“草民無門無派,只是因禍得福有了一番機緣。”

皇帝點點頭,他也曾聽聞過,有些人的確運道不錯,會獲得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機緣,就如同國師一脈,也是靠機緣才能成為國師的弟子。

“陛下,草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可以。”

“草民想知道您為何要將玉兒放在鄉下那種無人問津的地方?任由那些人差點害得玉兒墜崖而亡?”

“你說什麼!?”

皇帝一拍茶几,又連忙放輕聲音,拍拍小臉瞬間又白了一度的冷風玉的背,柔聲道:“別怕。”

他倒是沒想到這孩子差點墜崖而亡,想到平樂伯府內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為,他懷疑這墜崖搞不好就是伯府內的人算計。

“的確是朕的問題。”

“聽說你們跟著姜老夫人一起進京?”

鍾曦靈點點頭,誠懇地說:“是啊,草民剛到應州城外的時候,便遇上姜老夫人被人刺殺。”

“後來姜老夫人便請了我們當護衛。”

皇帝聽到鍾曦靈這麼說,也明白姜老夫人為什麼要在伯府門口鬧這麼一場,卻又沒有把這小孩兒帶回伯府,姜老夫人估計也清楚自已遇上的刺殺和這孩兒的墜崖都是府內人所為。

太醫令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請安就被皇帝叫起來給冷風玉請脈,順便他把那靈藥給喝了。

甜甜的味道,喝下去的瞬間好似有一股暖流進入他的身體,這股暖意又快速蔓延到四肢。

而後他有些想要出恭,連忙叫來大太監扶著他去出恭。

鍾曦靈和冷風玉對視一眼,她們給的靈泉水沒有摻雜一點兒水分,只要皇帝的身體沒有那麼差,這靈泉水對於他來說便是洗髓伐骨的好東西,如果身體內有什麼毒素之類,也會分解掉毒素。

但看這情況,皇帝的身體應該不錯,沒有中毒什麼的情況。

差不多過了兩盞茶的時間,皇帝和大太監才回來,連衣裳都換了一套。

太醫令剛想說話,便聽到皇帝說:“先給朕把脈。”

“是。”

皇帝的視線掃過鍾曦靈,他想著看來這位鍾女俠得到的機緣可不簡單,剛才出恭的時候,那味道燻得他自已差點暈過去,但完事後,神清氣爽,好像恢復到年輕的時候。

什麼腰痠背痛、頭疼的小毛病,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陛下,您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嗎?”

太醫令突然問道,這和他昨日把脈的情況可以說完全不同,強有力的脈動,比一些年輕人還要好。

“哈哈哈,的確,朕剛剛得了一靈藥,可惜太醫令你沒來得及趕上瞧上一眼。”

皇帝說完,太醫令的眼皮跳了一下。

這結果讓皇帝很是滿意,他自已沒有感覺到任何的不舒服,加上太醫令的診斷,可以斷定那的確是靈藥。

這樣的話,他想要給鍾曦靈和冷風玉賞個封號也合情合理。

那邊的大太監也鬆了一口氣,剛才那種情形,他從未見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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