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呂氏如同掉進了冰窟窿，頭髮絲都是涼的，不由自主雙腿一軟，跪倒在朱際腳下。

朱標將臉扭向一邊，用餘光看著呂氏，只覺得她形容猥瑣，面目可憎。

呂氏從未見過朱標如此冷峻無情，猜測八成是常蘭和朱雄英的事暴露了。

倘若真是那樣，一百條命都不夠死的。

但她，終究懷著一絲僥倖，硬著頭攻說道:

\"臣妾侍奉殿下近二十年，雖然愚笨了些，但已經盡力了。殿下要賜死臣妾，總得給臣妾一個理由。\"

朱標聽呂氏這麼說，心中的厭惡又增加了一層。

女無善惡，入宮見妒。可是面前的這個女人，嫉妒心也太強了。

雄英為太子，常蘭為皇后，允炆、允熞、允凞不失親王之位，呂氏不失貴妃之位，不好嗎？

呂氏偏要化身蛇蠍，毒死了常蘭，毒死了雄英，如今又想毒死允熥！

她這是將一已私慾，凌駕於家國天下之上！

她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徹頭徹尾的罪人！

就這，她居然還腆著臉裝了二十年的賢妻良母，雨天走路就不怕被雷劈嗎？

想到這裡，朱標冷冷答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你自已做過什麼事，你自已心裡沒數嗎？你最好放聰明一點，別逼我把那件事說出來。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賜死你，既是保全你和你的孃家，更是保全允炆三個。

你想讓他們三個，在天下人蒙羞嗎？他們何其無辜，竟有你這樣的母親？你配做他們的娘嗎？

最遲天明，你悄悄自我了斷吧。不然父皇追查起來，又要死一大片人。\"

朱標的話，字字誅心。

死到臨頭，呂氏才知道悔了，抱住朱標的腿，哀泣不止。

\"殿下，殿下，四哥兒五哥兒還太小，臣妾實在放心不下！\"

朱標一腳踢開她，惡狠狠地說道:

\"夠了！常蘭已經死了十七年了，你又活了十七年，還嫌不夠嗎？

常蘭死的時候，允熥還不會吃奶，她就放心得下嗎？

要不是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你就不是這種死法了！去吧！\"

至此，呂氏已知道再無轉圜餘地，掙扎著站起身來，扶著牆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又回頭望了一眼，看到的是朱標冷漠的背影。

呂氏輕嘆一聲，走了出去。

浩月當空，萬簌俱寂，如水的月光灑在地上，清冷而孤寂。

呂氏走到允熞和允熙房中，搖曳的燭光下，兩個年幼的兒子相互抱著，睡得正香。

她捏了捏兒子的小腳丫，悽然一笑，轉身走到朱允炆房中。

朱允炆爛醉如泥，發出沉重的鼾聲。

呂氏又是悽然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朱允熥回到永壽殿中，朱元璋問道:\"你爹果然不許你將富貴帶過來嗎？\"

\"是！\"

朱元璋長嘆一聲，像是對朱允熥說，又像是自言自語，\"翅膀硬了，不聽咱招呼了。\"

朱允熥不願放過這個追查呂氏的機會，急得直跳腳，\"爺爺！爺爺！這裡面有蹊蹺！\"

朱元璋置若罔聞，唸叨著:\"睡吧，睡吧。\"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呂氏卻死了。

朱允炆抱著呂氏的屍體，哭得撕心裂肺，允熞和允熙懵懂無知，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禮部的官員奉命為呂氏治喪，請示朱標以什麼規格。

朱標根本不願意給呂氏皇后的待遇，說道:\"妃位。\"

禮部的官員抗然辯道:\"陛下由太子晉身為皇帝，太子妃也理應晉身為皇后，雖沒有正式冊封，但位份還是在的，以妃位治喪，似為不妥。\"

禮制的力量是異常強大的，朱標也不能隨心所欲，只好退一步說道:\"那就以貴妃。\"

禮部官員依然不依不饒說道:\"以呂氏為貴妃，那麼以誰為皇后？\"

老實人朱標也突然怒了，\"你們管得也太寬了！太子妃常氏為朕原配，朕以常氏為皇后不行嗎？朕百年後，與常氏同葬不行嗎？\"

見皇帝怒了，禮部的官員連忙伏地請罪。

朱允炆滿以為呂氏會以皇后位份治喪的，誰知竟是貴妃之位，心中憤憤不平，找朱標說理。

在諸子之中，朱標最鍾愛的還是長子雄英，如果雄英不死，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正是銳氣滿滿的年紀。

而這一切，都是拜呂氏賜。

就是母后之早崩，也是呂氏一手造成的。

娶了一個惡毒的女人，害了祖孫三代的性命。

如今，允炆還來替呂氏爭位份，朱標怎能不憤怒？以呂氏的德行，連做人都不夠格，有什麼資格做母儀天下的皇后？

朱標大怒，將朱允炆結結實實訓斥了一頓。

朱允炆的牛脾氣也上來了，和朱標大吵了一頓，將朱標氣得著實不輕。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

洪武二十八年正月二十七日，朱允炆在靜安寺為呂氏守靈，遙遙聽見景陽鐘響起，千百門禮炮響起。

那是在明天即將舉辦的冊封皇太子的典禮作準備。

冊封大典之後不久，就該是大婚典禮了。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朱允炆顧影自憐，心中的恨意綿綿不絕。

此時，奉天殿中，陳設著御座香案，詔書案、冊案、寶案，丹陛之東設臨時的冊寶亭一座。

參加冊太子典禮的贊禮官、百官及其他各色人物，都要在前一天排演儀式。

正月二十八日，天氣十今晴朗。

負責守衛的金吾衛站列於午門外東西兩側，旗仗佈於奉天門外之東西，拱衛司陳儀仗于丹陛之東西。

尚寶卿、侍從侍衛官恭敬地在謹身殿奉迎皇帝。

朱標身著最尊貴的十二章袞冕。

朱允熥在奉天門外身著九章冕服侍立在側。

朱標乘輿自謹身殿前往奉天殿，尚寶卿捧著皇帝的金印，侍儀導引聖駕，沿路警蹕。

此時，宮廷樂師吹舉雅樂之章，直到朱標升上御座。

四位引導官引朱允熥入奉天門，鼓樂齊鳴，聲震殿宇。

朱允熥至殿前丹陛拜位。各贊禮官立於朱允熥左右高喊:

\"鞠躬！\"

\"有制！\"

\"跪！\"

朱允熥行禮如儀。

宣制官高聲宣佈:\"冊皇嫡子允熥為皇太子！\"

到這裡，冊封禮儀才剛剛開始。

朱允熥全程乖乖地聽憑禮官的種種擺佈。

冊封禮畢，又要拜謁宗廟。

途中，南京十餘萬百姓夾道爭睹未來天子的儀容。

望著一張張喜氣洋洋的臉，朱允熥如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