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清是昨晚被沈太傅叫到書房去,被他提點要求今天早點去宮中的,所以她得單獨早點出發。

“乖囡若是想早點見到華安公主,就自去祥瑞殿,若不想,只管去你小姨那兒待著等宮宴開始。”

這是沈太傅的原話。

虞清清想,大概是上面那位給外公提了幾句,不然外公怎麼會知曉華安公主被安置在祥瑞殿?

小姑娘此時已經上了軟轎,櫻桃和山竹一左一右坐在她兩邊。

她低垂著眼瞼,心裡想著事兒,櫻桃遞來的一碟子松子百合酥她碰都沒碰一下,粉嫩的指尖捏著玉兔墜子,捏到指尖有些發白。

華安公主當年為什麼要由她和親赴塞西祁,她是知道的,如今為什麼突然回京,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點,上面那位又為什麼讓外公提點她,她大概......也是知道的。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大梁與西祁,只能從華安公主這裡下手嗎?

小姑娘杏眸裡漸漸染上絲絲迷茫,她偶爾也會進出外公的書房,就會偶然聽見外公和表哥的交談,在說大梁如今其實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二人即便是看到她進了書房,也從不避諱,因此,她來來回回也聽到過不少。

大梁既急需要一場思想的大洗禮,清除守舊勢力的束縛,也急需要一個極為穩定的外交關係,摒除外患。

其實梁昭從雍州回來,她是非常想問問他,燕京以外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

兒時她在兗州,隱約記得兗州百姓多堅韌,與外族人極少有貿易往來,似似是關係緊張,可惜,自五歲來京,她的記憶越來越模糊,已經不大記得兗州是為何種模樣了。

如今,只知道燕京城繁華,所以理所當然地認為大梁也是強盛的。

但是,隨著慢慢長大,外公不拘束她翻閱雜書,也不拘束她翻看書房裡有關軍事地理的書籍,又因著不顧忌在她面前談論政事。

儘管有些語言大多晦澀,但她心裡多多少少也得出了大梁並不安穩的結論。

驀地,腦海裡突然浮現一雙似笑非笑桃花眸,瑰麗的硃砂痣像是能勾魂攝魄。

玉兔墜子終於獲得自由,從粉嫩的指尖上滑落,在空中悠悠盪著。

“郡主,要不把這玫瑰晶並蒂蓮海棠簪先取下來吧,等宮宴開始了再戴上。”

山竹知道這根簪子因著鑲了不少紅瑪瑙有些重,要是戴上這麼一整日,郡主的小腦袋不知是不是要疼上好幾日。

“啊......”虞清清下意識摸了摸髮髻上彆著的玫瑰晶並蒂蓮海棠簪,入手是溫潤的質感。

“不用了,我還沒那麼嬌氣。”

說完這話,她支起小下巴拿了一塊松子百合酥,甩開腦中那雙桃花眸,突然有些氣惱,梁昭這廝,總來煩她作甚。

算上上回做噩夢那次,這已經兩次了,得找個機會把這些給討回來。

惡狠狠地咬下一小塊松子百合酥,鬆軟香甜的口感讓她愜意地眯了眯眼睛,酒窩深深,“啊嗚”一口把剩下的半塊塞進嘴裡,又拿起一塊。

小姑娘白白嫩嫩的臉蛋鼓起,像松鼠腮幫子鼓鼓一樣,看得櫻桃和山竹好笑。

松子百合酥是郡主平日慣常吃的,尤其是睡午覺起來之後。此酥做成百合花的模樣,甚為精緻,外層酥脆,內餡鬆軟香甜,口感豐富,極受郡主喜愛。

進皇宮前,倒是碰到個意料之外的人。

“喲,原是宜寧郡主。”

外來軟轎不能入宮,再是官大都不行,除非是宮內派出來的馬車,就像上次虞清清被接到佳蘭宮用膳一樣。

在皇宮門口往左大約十尺的地方,專設了停放達官顯貴馬車軟轎的地方,佔了不小的地,命名為“車馬庫”,有專門的公公看管打理。

車馬庫側面的連廊又是直連皇宮宮門中軸的,可直接就此入宮。

虞清清正從轎中下來,就聽到這麼一句。

她蹙了蹙好看的眉頭,眼底是明晃晃的不耐。

不似上次遇到許晴晴般整個人處於懶洋洋的狀態,這次是真的有些不耐煩。

虞清清根本不想理會聲音的主人,徑直領著兩個丫鬟走上連廊,腳步不帶停,背影都透露著高貴嬌矜。

後面聲音的主人似乎氣急敗壞地想要追上來,被連廊的公公攔住了。

“溫小姐,恕咱家無禮了,連廊需得有宮裡腰牌才能進。”

公公伸出手,臉上笑著,態度恭謹,卻透露著不可阻抗的肅穆,叫人不敢說個“不”字。

溫枳月哪有那東西,她既不是皇室子弟,又不是朝廷命官,身上只有一塊能代表自已是德信侯府的玉牌。

可她又不敢推開這公公直接走上連廊去,要知道這些公公都是受命於總管太監德和的,德和又是直接受命於皇上的。

就算她不把這個公公放在眼裡,也不敢不把背後的成睿帝放在眼裡。

溫枳月陰狠地沉下目光,只能看著虞清清走遠的背影,背影高傲的像只高貴的青鸞鳥,不理會其他的凡塵俗子。

“小姐......”

溫枳月身後的丫鬟猶豫著開口,她們來這邊是要去幹正事的,可不是來招惹宜寧郡主的。這目的地都還沒到呢,小姐怎麼一看到宜寧郡主,就跟著了魔似的,急匆匆的連正事兒都忘了。

溫枳月到底不是什麼大小事不分之人,她看向連廊盡頭,虞清清的身影早已不見。

壓下心裡的不愉,她陰狠地瞪了眼車馬庫的公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這邊的虞清清被德和的乾兒子貴圓親自領著去了祥瑞殿,去的路上,兩人聊了上來。

“貴圓,祥瑞殿裡除了華安公主,可有別的人?”

“回郡主話,還有位從西祁來的公主。”

貴圓與宜寧郡主自然也是極為熟悉的,他小小年紀就被德和收作為乾兒子,成睿帝未即位前,就長在深宮中,跟這位郡主兒時還一起做過樂。

因此虞清清問什麼,他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儘管這是犯了宮裡頭的大忌。

不過虞清清到底瞭解宮裡頭的規矩,只是偏著頭小聲與貴圓耳語,聲音細小,後面又跟著有櫻桃、山竹兩個大丫鬟,斷不會讓人聽了去。

“西祁來的公主?”

這虞清清確實沒收到訊息,她只知道未曾謀面的姑姑要回京了,其他的她都不甚清楚,沒想到姑姑竟然還帶著一個公主嗎?

是姑姑的親生女兒?

小姑娘心不在焉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兒,小石子兒被踢的咕嚕咕嚕滾好遠,最後落入路邊的花叢裡。

“瞧著像是已及桃李年華了。”

貴圓想想自已今早遠遠瞧見的一眼,那位西祁公主生的高大英氣,隔著老遠都能聽到她豪爽的笑聲,看那渾身上下的做派像是已經二十有餘了。

“你屋裡瞧見了?”

“貴圓我只是在門口遠遠兒地偷偷瞟了一眼,若是待會兒郡主見了,跟奴才嘴裡的不一樣,可別責罪下來。”

虞清清淡淡瞥他一眼,挺直胸脯,小腦袋也直直地面向正前方,跟貴圓拉開了距離。

末了,調侃一句。

“貴圓,你跟你乾爹學的可是越來越像模像樣了。”

不光是瞧一眼就能推出來人的心性歷程,甚至是年齡來了,還學會了一套溜鬚拍馬的好功夫。

“郡主謬讚了。”

貴圓撓撓腦袋,真當宜寧郡主在誇他,嘿嘿笑著,他也覺著自已跟著乾爹學了不少。

虞清清輕哼一聲,兀自走上前去了。

緊步跟著的櫻桃和山竹也連忙加快腳程,櫻桃經過蒙態的貴圓,捂嘴靠近他,給貴圓解釋一句。

“郡主的意思是讓你別跟德和公公盡學些溜鬚拍馬的好話。”

也不管貴圓懂沒懂,推了幾下小公公,示意他趕緊上前去繼續自已領路的職責。

貴圓趕忙跑到前面已經上前一兩米遠的虞清清身邊,手裡遞過去一枝剛從路邊摘的三色堇。

“郡主可別生氣,貴圓以後在您面前絕此不說什麼‘責罪’了。”

他在宮裡混了這麼久,最懂的就是揣摩人心。經櫻桃那麼一點撥,瞬間明白了,宜寧郡主哪是在誇他,是不愛聽這些掇臀捧屁的話。

虞清清輕挑眉頭,沒接過鮮豔欲滴的三色堇,不過腳步慢慢放緩了。

現在距離宮宴開始也不過兩個時辰有餘,華安公主該是早就梳妝穿戴好了,如此想著,虞清清停在祥瑞殿的殿門口,默默深呼吸吐出兩口氣。

“郡主,貴圓就送您到這兒了。”

貴圓這樁任務做完,就該趕緊去彙報乾爹,然後接下一個活兒去。

祥瑞殿此刻清清冷冷的,聽不見什麼大動靜,不過殿門口大敞,能瞧見裡面每隔兩步就候著有靜靜而立的宮女,裡面橫樑上掛滿了各色各樣的燈籠,看著就是花了心思的。

山竹走到殿門口,笑著給守門的小太監說:“麻煩公公進去給華安公主說上一聲,虞將軍府的小姐請求進殿。”

小太監雖沒見過虞清清,也沒聽說過虞將軍府的小姐,但剛剛他看到這幾人是貴圓領著來的,知道必然是宮裡的貴客,於是馬上進去傳話了。

虞清清看到小太監徑直入殿的身影,下意識捏住了玉兔墜子。

山竹報的“虞將軍府的小姐”是她剛剛在軟轎中想起來示意的,華安公主或許不會接見在這燕京城中大名鼎鼎的宜寧郡主,但一定會接見虞將軍府的小姐,儘管如今坐落在京城的虞將軍府是一座空府。

果然,裡面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但出乎虞清清意料,來的並不只有剛剛那個小太監,還有一道英挺矯健的身形。

***

“皇上,剛剛下面傳話,”德和低聲,“宜寧郡主剛剛進了祥瑞殿了。”

成睿帝“嗯”一聲,小姑娘要跑去祥瑞殿,是意料之內的事情。

“懷之,嚐嚐皇兄沏的茶。”

成睿帝推過一盞剛沏好的茶到少年面前,剛剛被滾燙的熱水淋的變色的瑞獸茶寵描金貔貅又恢復成黑金色。

“清清到底坐不住。”

梁昭端起琉璃色茶杯,淡笑著抿了口。

他都能想象小姑娘凌晨是如何興奮,入宮前又是如何考量如何躊躇,硃砂痣在桃花眸淡淡笑意的襯托下越發瑰麗。

“清清是小孩子心性,常年在別人嘴裡出現的姑姑,此刻怕是要自已親眼見著了才能安下心來。”

成睿帝接過弟弟的話頭。

“如蘭在舌,沁人心脾,芬芳甘冽,清香怡人,”梁昭卻是回著嘗茶的話,“此茶醉人,皇兄,這麼好的茶,給點兒唄。”

成睿帝失笑搖頭,他這弟弟,饒是現在表面裝的再深沉,知人遇事再冷靜,也改不掉性子裡的跳脫。

暮色暗淡,殘陽低低掛在西邊,緩緩下沉,淡淡柔和的金輝籠罩了整座燕京城,在這種如夢如幻的籠罩下,每一個角落都顯得格外寧靜而莊重。

繁華的街道上,一輛輛華麗的馬車魚貫而出,車輪壓過路面,發出輕緩而有節奏的聲響。每輛馬車上都掛著各府的標誌,向著皇宮的方向進發。

恭親王的車馬也在其中。

梁崢今天難得的沒有騎馬,與父親一起坐在馬車內。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如一座小山般坐著,佔據了馬車內一小半空間,身上穿著繡著老虎樣式的繡紋。

他的眉毛濃密而有力,面容兇狠,此時微沉著臉,閉目養神,無端讓馬車內的空間變得狹小起來,多了幾分無可喘息。

梁崢坐在對面看著這個男人,不過一瞬又撇開視線,心底的鬱氣漸漸攀升又被他壓下去,眉眼間的冷意更深了。

“崢兒,華安真如你所說般受盡西祁人敬仰?”

男人睜眼,雖是疑問,但語氣沉穩,像是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是的,父親。”

梁崢護送的那幾天親眼所見隨行的西祁人是如何聽命於華安公主的,他們毫無反抗的順從和眼底的崇敬絕不似作假。

“如此,更重要了。”

恭親王自言自語般,一直沒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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