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複製
活動最後的學術交流旨在詩經文學與文物的碰撞，這幾天程慕潛移默化受周宴珩和梁羽瀾的影響，她選擇了感情方面的題材。
現在大螢幕裡出現的那頁課件，便是她對情感類詩經的引言。
她實在不敢相信沈曼文真的會做出她心裡萌生的那個行為。
只好擰眉專注地聽沈曼文的報告，時不時看向她，彷彿想從她的表情裡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階梯教室的彙報廳裡，觀眾席對於站在臺上的演講者來說，一覽無遺。
程慕知道，沈曼文是發現了她在盯著她的。
但她沒想到，沈曼文的表情竟異樣的坦蕩和磊落，面上還有著藏不住的挑釁和得意。
那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如果她心裡的想法得到證實，那沈曼文確實有底氣現在就可以露出得逞勝利的笑容。
課題裡出現的詩歌和文物，在這個網際網路時代查詢起來本就沒有門檻，重複率高的時候，很難去辯駁究竟孰是孰非。
就算是製作者本人，她也沒有把握能夠證明課件完成的先後順序。
方才震驚的情緒很快平復，程慕目光冷冽反手託著下巴，認真地聽起沈曼文的報告。
沈曼文處心積慮想演出好戲，她放開了奉陪到底便是，看看最後究竟是誰的戲臺子被砸得粉碎。
看到程慕一臉沉著，沈曼文心裡閃過一絲慌張，但很快像剛才那某一處失誤的破音般轉瞬即逝。
她才不怕，她知道程慕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最該心慌的人，是她。
想到這，沈曼文又將眉尾挑得老高，不屑的眼神裡盡是顯擺，彷彿在問程慕：[我看你接下來怎麼辦。]
其他同是耀華的老師卻坐不住了，紛紛驚訝地小聲議論。
“怎麼萬年教案代寫的沈曼文這次這麼有水平了？”
“不會這整套材料也是老套路出自別人之手吧。”
“但是好奇怪，課件內容和她的講話稿也未免太割裂了，感覺都不在一個層次上。”
噓！
首排的其中一個評委回過頭來向討論處作出噤聲的手勢。
大家看清他是耀華出了名嚴格的教務處主任汪明傑後，都紛紛閉了嘴。
汪明傑回過頭推了推金絲眼鏡，舒展了剛才緊皺的眉頭，帶著讚許和欣賞的眼神看向臺上的沈曼文。
雖然他也不可否認她的課件內容做得很好，但發言稿卻有些難以與課件比肩。
沒有起到點睛之筆的渲染共鳴作用，甚至連邏輯都偶有混亂，反而有些拉胯地拖了課件內容的後腿。
但總瑕不掩瑜，實習期裡一直業務能力有待提高的所謂的關係戶，在這個時候卻讓人眼前一亮，頓時連他都對她另眼相待了。
程慕骨節纖細透白的手指，不緊不慢地轉著指間的筆，耐心地等待。
終於，大螢幕裡出現了那一頁內容，讓她最終確認了她的猜想。
[沈曼文暗地裡複製了她的課件。]
她抓握手裡的筆，緊緊攥住。
沈曼文結束報告時，全場都為她響起了讚賞的掌聲，她臉上難得地顯露出謙虛的低姿態。
“實在是太精彩了啊沈老師。”汪明傑率先搶過了話筒：“沒想到你對情感類作品有這麼多獨到的見解，尤其是你分享的那個作品，讓我們這些年過半百的人在臺下都能夠感受到那股酸澀而忍不住落淚了。”
“看來汪老師的感情經歷也很有故事哦。”一旁的華京領導忍不住調侃起來。
在一番稱揚之後，評委們逐一點評，都給了沈曼文很高的評價。
起初誰也沒想到，打頭陣的沈曼文，能拿到可能後續選手都無法超越的全場最高分數。
之後便是對這個報告的交流討論環節，程慕舉起了手。
不出意外地沈曼文眼神越過她請了別的老師發言。
“剛才沈老師分享的那首詩能再看看嗎？”這個老師拿著話筒說。
“當然。”沈曼文把課件開啟到那一頁，內容裡只單單地寫了詩，並無任何解析。
“這首詩越讀越有味道，沈老師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在趕報告的時長，有些略過了，我也不是交流，就是想再聽沈老師細細分析，再給我們上上課。”發言的老師開玩笑的口吻也帶動了現場，大家都紛紛附和。
沈曼文神色尷尬，但她知道她不能拒絕，翻到那一頁的講話稿，又有些生硬地念了出來。
大意就是詩人情場失意，以遊歷山水風景療愈，以此延伸到世界之大，人微之小，要敞開心境，才能做到渡人渡已。
程慕勾了勾唇角，看來有的時候謊話的編造水平，很大程度上依賴於說話者的能力，課件可以偷，人的見解和思想卻不能。
發言老師似是也並不滿意沈曼文的說辭，但內心以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由頭來勸慰自已，詩是好詩，可惜沒有碰到一個好的共情者。
交流進行了好幾輪，程慕每一輪都高高地舉起了手，但是沈曼文就像看不見似的總是忽略她。
環節很快結束，但是她還是堅持沒有放下手。
鍾長風覺著奇怪，心想她可能是真的很想深入交流，便拿起話筒直接點了名：“來，程老師，你有什麼想交流的，看你手舉半天了。”
沈曼文沒有想到程慕被直接點名交流，心裡不由地慌了起來。
程慕站起身，階梯的高度讓她俯睨沈曼文的眼神裡有一種壓迫感十足的威厲。
“這個分享頁上寫的詩人，我好像沒聽過呢，沈老師可以介紹一下嗎？”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課件一側，印有與山水畫幾乎要融為一體的署名，不仔細看確實瞧不出。
就連沈曼文也才發現，她立馬低頭翻起演講稿，嘴裡也支支吾吾不停：“這個，和莫這個詩人呢，是唐代一個擅長民間雜體詩的...”
“是嗎，那怎麼我在網上都查不到呢？”程慕出聲打斷她。
大家聞言也拿出手機，頓時一片喧呼：“真的查不到！”
程慕神色淡然，相反語氣不自覺加重：“找不到也不奇怪，畢竟這首詩，是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