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甄氏
三小廝聞言，顯然都愣了一愣。
金錠腦子靈光，不一會兒便已經搞懂了輩分：“如此算來，你們府上這位老太太，應該是我們老爺的親姑姑！怪不得以前只聽說跟你們賈家是老親，原來是這樣！”
銅錠卻傻乎乎地問：“我怎麼沒聽說過位姑太太？倒是隻聽說鎮國公牛家有位姑太太，是太爺唯一的嫡親妹子。莫非寧國府那位是庶女？”
銀錠拍了銅錠一把：“你傻啊！庶女能嫁給國公世子做正室？”
銅錠撓撓頭，沒再說話。
趙弘普卻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我家敬老爺可比你家老爺年歲長多了，我家老太太必是你家太爺的姐姐，不會是妹子。許是你們老太爺續過弦，也未可知。”
下人們在一起，最喜歡聊主子的八卦。
雖說這已經是前幾代的事了，老太爺、太爺、老姑太太均已不在人世，但說起來還是津津有味。
“續絃？不會吧？我怎麼沒聽說過？”
銅錠不太相信。
銀錠卻興致勃勃地說：“我爺爺伺候過老太爺，待我回去問問他！”
金錠沒說話，但不過一瞬間的功夫，便想到了他母親院裡那些愛嚼舌根的僕婦，那些人一定知道！
趙弘普心裡更是已經腦補了一場大戲——
甄氏本是原配嫡女，卻在甄府受盡了繼母的欺壓，好不容易嫁了出去，嫁的還是寧國公的嫡子賈代化，本應苦盡甘來。
卻不知是不是年輕時被人下了藥還是弄壞了身子骨，竟沒生個一兒半女出來。
甚至，甄氏可能早就知道自已沒有生育能力，因怕夫家覺察，將其休棄回家，再受繼母磋磨，乾脆給賈代化下毒，然後甩鍋給他！
可憐賈代化一輩子無兒無女，為了綿延香火、傳承爵位，只能從族裡挑了兩個出息點的孩子過繼過來。
便是賈敷和賈敬。
賈敷命薄死得早，便留下賈敬襲爵。
而那位可憐又可恨的甄氏，也一輩子活在痛苦的回憶和良心的煎熬中……
嘖嘖，這寧國府的歷代主母，幾乎沒一個命好的！
賈代化的媳婦甄氏不會生育，賈敬的媳婦常氏晚年失節被休，賈珍的原配短命，賈蓉……
嗯，等此間事了，一定得趕緊弄死賈蓉，讓可卿擺脫這可怕的魔咒！
第二日早晨，趙弘普早早地便獨自出門採購燒烤食材。
甄府的管家支給他一百兩銀子，供他這段時間採購所需；買了東西，也不必自已帶回來，只說是甄府要的，賣家自會送上甄府後門。
當然，買東西是次要任務，他的首要任務是跟焦大會合，交換資訊。
比如，甄氏的情況。
直覺告訴趙弘普，這裡可能還有重大隱情。
焦大以前跟著賈代化辦事，沒少來往金陵，進城前便跟趙弘普說了，他會住在秦淮客棧。
倒是好找。
“你小子可算出來了！”
焦大在客棧耗了好幾天，不見趙弘普出來，都快憋瘋了。
也不給趙弘普開口的機會，自已機關槍一般把這些天的事兒說了出來。
“那小毛賊叫劉三，就住在城北，我給了他十兩銀子，便整日東奔西走替咱打探訊息。”
“可打探出什麼來了？”
焦大讚服說：“別說，你小子這招還真好使，比咱自已沒頭蒼蠅一樣瞎打聽強多了，還不會引人耳目！”
便將劉三的情報說與趙弘普聽。
一是甄應嘉的行蹤。
劉三說，這甄應嘉雖說有個三品閒職，卻經常不去點卯，倒是隔三岔五就會帶三五個人出城。
出的是北城門，就劉三家附近那個，劉三的很多鄰居都看見過，卻不知他出城做什麼。
二是甄家的姻親。
甄家子嗣凋零，三代單傳，甄家太爺、甄應嘉，以及甄寶玉，都沒有兄弟；除甄家太爺有個嫡出妹妹之外，其他兩人，都只有幾個庶出姐妹。
趙弘普聽到這裡已是心念一動：沒有提到甄家太爺的嫡出姐姐！
同時這也說明了一件事：甄家幾代主母，手段都極其厲害，一個庶子也別想活不下來！
這些姑太太、姑奶奶大多嫁到了外地的官宦人家，唯有甄應嘉的大庶妹嫁給了揚州最大的鹽商。
其他姻親都沒什麼訊息，金陵坊間流傳最多的，是甄應嘉二庶妹的事情。
這位姑奶奶嫁的是餘杭知縣廖勝，前年突然帶著兩個女兒回了金陵，就住到了甄府上。
大夥兒都還以為她和離了，誰知兩個月前，廖勝突然來甄府拜會，說是升了揚州巡鹽御史，甄家還專門宴請了江南一代的官宦，也算是為這個妹夫鋪路。
“不對，林先生說，接替他巡鹽御史一職的，叫杜什麼來著。”
趙弘普頗有幾分不解。
林如海三月卸任，杜大人上任。
如今才不過七月，那廖勝竟已上任兩個月了！
豈不是說，杜大人只在任上待了兩個月？
如今，他又哪裡去了？升遷、罷免，亦或……死了？
趙弘普請焦大再找一下劉三，託他務必查清兩件事。
第一，甄應嘉出城，到底去了哪裡，去幹什麼？
第二，前揚州巡鹽御史杜大人，現狀如何。
可以多給他些銀子，並宣告查到了還有彙報，他就不信，這裡沒有貓膩！
焦大點頭答應，又問了趙弘普這邊的情報。
當聽到寧國府這位甄夫人的事情，以及趙弘普那些腦補的劇情之後，焦大臉色大變，險些捏碎了橋墩上石獅子！
“這可惡的毒婦！竟敢害太爺至此！”
趙弘普連忙解釋：“不，不是，這是我瞎猜的。”
“不，”焦大否定道，“你猜得很有理！甄氏進門之前，太爺的通房丫頭曾有過身孕，可當時正與曾家議親，國公夫人怕親事波折，便做主落了那丫頭的胎……”
“自甄氏進門後，太爺身邊再無一人有孕！
“國公夫人還自責不已，以為是當時落了丫頭的胎，遭到陰司報應，誰知……定然就是甄氏下了黑手！”
趙弘普：“……”
果然藝術源於生活，他只是按照小說慣用的邏輯腦補了一下，沒想到，竟有可能是真的！
只是……
若甄氏知道自已不能生育，甄家又豈會不知？
若是知道……那甄家將一個不會生育的女兒嫁入寧國府，是否故意為之？
賈代化的不育和早亡，又是否真的與甄氏有關？
只聽焦大沉思道：
“太爺因傷寒亡故於承熙十五年，時年五十八歲，尚不知是否與甄氏有關。”
人生七十古來稀，賈代化能活五十八歲，也算正常壽命，所以，從未有人生疑。
“但甄氏的死，卻有幾分古怪。”
“她死於承熙二十二年。”
趙弘普驚道：“皇祖父在位的最後一年？”
焦大點點頭：“正是。準確地說，甄氏死於宮變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