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達到長野的紅葉旅館時,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從報案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個小時,在萩原研二原本的想法中,旅館這邊應該已經收隊了。畢竟警方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原地。有些調查還需要在接下來的幾天慢慢推進。

然而,到達旅館後,萩原研二意外地發現,這件旅館內竟然還有不少警察。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事情,恐怕不能接待客人了。”他們一走進旅館,坐在大廳沙發上的女人第一時間開口。她大概是這件旅館的主人,把來人當作了想要入住旅館的客人。

不遠處,一名身穿深色西裝的警察向他們走來。他對萩原研二舉起握著手機的手,後者也揚起了自已的手機。在短暫地動作交流中,那名男子和萩原研二心照不宣地確定了彼此的身份,隨後,那名男子對在場的人解釋了一下他們“孤兒院負責人”的身份,並示意兩人到旁邊說話。

這名警察長相俊秀,唇上留著兩縷小鬍子,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在松田陣平認識的人中,正好有一個和他有著一樣的眼睛。

諸伏景光的哥哥——諸伏高明將他們帶到了旁邊。

彼此簡短寒暄了幾句後,幾人進入正題,由諸伏高明為他們介紹現場情況。

“坐在沙發上的是這件旅館的女主人,森田紗子,坐在她對面的是這次案件的負責人,警察本部搜查一課特殊犯罪三系的小山田警部。那邊那位——”他示意一下,“是我的上司,搜查一課\\暴\\力犯\\罪搜\\查一系的山下警部。”

他關於現場幾名核心警察的介紹只有短短几句話,但已經足夠有心之人瞭解警方人員的情況。萩原研二並沒有將案件過程中的隱情告知他,按理來說這種孩童失蹤案,還遠遠不至於出動兩名領導著不同分屬的警部。

萩原研二聽懂了諸伏高明的言下之意。接到報警後被派遣來負責這起案件的應該是這位小山田警部和他的部下。而目前還是警部補的諸伏高明和對方是不同的部門,不屬於對方的手下,自然也無權過問這起案件。諸伏高明大概是因為接到了萩原研二的拜託郵件,所以才請自已的上司,同為警部的山下警部過來協同調查。這樣,身為山下警部下屬的諸伏高明才能參與到這起案件中。

也因此,如果萩原研二在案件後續跟進中有所訴求。現場的兩名領導,小山田警部或者山下警部,根據要求性質的不同,他所需要拜託的物件也會不同。

——拜託自已的領導插手這樣原本不屬於自已的案件。做到這種程度,諸伏高明大概也欠了那位上司一份人情。

萩原研二原本只是在郵件內請求對方幫忙為自已的身份做一份背書,現在看來,對方在郵件內的回應雖然簡單,但實際所給予的幫助卻已經遠遠超出了萩原研二最好的預想。

萩原研二想向對方表示鄭重的感謝,但諸伏高明先他一步,察覺到了他的意圖。男人舉手攔下了他的鞠躬,“在其位則謀其政。這些事情都是我們長野警方的應盡之責。”

萩原研二很明顯的感覺到,他旁邊的松田陣平安靜了下來。捲髮的男人在前來的路上曾對這裡警察的素質頗有微詞。但隨著他來到現場,親眼見證了長野縣的警察們對於案件調查的努力,松田陣平不再對這裡的警察抱有偏見。

他和萩原研二都看得到——這所旅館內所有的警察,都在儘自已最大的努力找尋著失蹤的孩子。

至少,他們不應該遭受責備。

.

短暫的交流之後,他們來到了旅館的前庭,這裡的樹木和道路都被佈置成了枯山水式的景觀,在庭院的一角,有一個小小的水井。庭院的另一端,還做了兩名警察和一名身穿和服、看起來像是旅館工作人員的女人,雙方正在交談,應該是在做筆錄。

松田陣平遠遠看去,那個女人在交談中顯得有些緊張。她的一隻手放在胸前,緊緊地抓著脖上懸掛著的吊墜。她所掛著的吊墜,似乎是一個小小的銀色\\十\\字架。

“這裡有一個小型停車場。”諸伏高明指向庭院內的其中一角,“詳細情況此前已經透過郵件發給你們。這次被派來接送孩子的是警察蜀的青木警官,根據他的說法,本來他們不打算在旅館這裡停車。是因為那個孩子想要在途中上個廁所,所以走到這裡臨時停了一下,”

“然後,青木警官和小泉小姐在車上等孩子。那個孩子從這邊拐進去,去了廁所的方向。小泉小姐曾經提到同行,但是被孩子拒絕了。\"

\"孩子離開的時間是下午一點十三分鐘。三十分鐘後,等待的小泉小姐一直沒有看到孩子,託人去了廁所也沒有發現孩子的蹤影,立刻選擇了報案。小山田警部到現場後,立刻就\\封\\鎖整個旅館。旅館\\封\\鎖的時間是下午兩點十五分鐘。警方把下午一點十分到兩點十五分這期間所有出入過旅館的人都盤查過了一遍,沒有發現有人有攜帶孩子離開。”

“旅館內也找過了嗎?”萩原研二問。

“是的。也有考慮過犯人將孩子藏在旅館內的可能性,旅館的所有地方都排查過了。”

萩原研二聽得出來。目前為止,長野警方所有的措施,都是孩童失蹤中常用的辦案手法。這邊的警方在接到報案後,對這起案件性質定位應該是“誘拐孩童”,破案的方向也主要圍繞著尋找誘拐孩子的犯人展開。

萩原研二猶豫再三,終於開口,“有些地方……一些雖然看起來可能不太適合藏孩子,但是大小適合的地方,也找過了嗎?”

松田陣平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就像被什麼東西刺傷了一樣,他下意識地攥住拳頭。

諸伏高明停頓片刻,“不適合藏孩子的地方……您指的是那些地方?”

比如……日式房頂的暗格,某些大點的下水道口。這些對於活著的生命來說非常難受的狹窄幽暗之處……確實最好的藏shi之地。

在誘拐案件中,犯人在前期並不會\\殺\\死被害人,而是會將他們藏起來,以滿足自身綁\\架\\勒\\索目的。但如果是滅\\口,情況便大不一樣。萩原研二擔心,在這段時間內,已經有人對孩子下了殺手。那名兇手在犯案之後,只需要完成簡單的藏匿工作,便可大大方方地開著車透過正門離開了旅館。

披髮的男人沒有立刻回答諸伏高明的問題。諸伏高明也沒有繼續追問。這個男人大概已經猜出了什麼。他很聰明。為了防止打草驚蛇,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在前來過程中,特意做過喬裝,利用專業的手段掩飾掉了兩人身上所有可能會讓人聯想到\"警察\"身份的地方。但打從他和萩原研二的第一次見面,在旅館的女主人還以為踏入這間店的兩人是入住的旅客時,這個男人就憑藉著敏銳的觀察力,立刻意識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身份,出列與他們匯合。

萩原研二善於觀察,在見到眼前這個男人的第一眼,他就看得出來,這是一個聰慧到多智近妖的男人。

“雖然警方已經把旅館全部找過一遍,但有些地方不太適合藏人的地方……因為案件的定位,確實沒有進行地毯式的搜尋。目前,警方對於這個案件的定位,還是著眼於‘誘拐’方面。”諸伏高明說,說到這裡,他突然開口,“但其實,我對案件的理解,和‘誘拐’的定位有所出入。”

“恕我冒昧,我想請問一下,這個孩子之前,有沒有表現出任何抗拒孤兒院、不想去孤兒院的想法或行為。”

“我沒有想要推脫責任的意思。”諸伏高明解釋,“所謂,聽其言而信其行,不如聽其言而觀其行。我只是在瞭解了案情之後覺得,這個孩子可能不是被誘拐,而是因為不想去孤兒院,所以自已離開的。”

男人指向一旁的小徑,“廁所的方向有三條道路,這個孩子選擇的道路是人最少的,但是也最遠的。

最讓我在意的是,他在上廁所的時候帶上了他的揹包。那個揹包很大,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是不小的負擔,但雖然同行的小泉小姐提議讓他把揹包放在車內,他並沒有照做。加上他提出要上廁所的時機,我覺得他自行離開的可能性很大。”

萩原研二率先鬆口,“他確實有不想去孤兒院的想法。我們第一次遇到他的時候,他就是偷偷跑出來的。”

“那看來,我的猜測也是有可能的。”諸伏高明的視線越過他們,看向遠處的森林。

長野楓葉溫泉旅館的宣傳便是遠離城市喧囂的療養院,旅館所在地非常偏僻,方圓百里都是深山。此時已值夜晚。旅館外,那些層巒疊嶂的山峰,在失去了現代社會的燈火點綴變得漆黑一片。它們黑壓壓的堆積在夜空下,看起來就像某種亙古的、沉默的原始巨獸。籠罩在他們身上的漆黑吞噬了夜空的深藍,在畫面上留了一塊塊無法照亮的壓抑黑塊,看起來格外恐怖。

“為了避免意外,我自作主張,請了幾名巡查部長去附近的森林搜尋。這片山林不僅早晚溫差很大,並且山體崎嶇,地勢落差極大。幾步開外就有可能遇到斷崖。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專業團隊,在沒有足夠的登山裝置的情況下很也容易出事。只能希望……這個孩子不會為了離開這裡,而偷偷進入了森林。”諸伏高明說。

萩原研二同樣看著那些漆黑的山體,“澄醬很聰明。我瞭解他。就算想要溜走,他也不會一個人跑到山裡去的。他知道這樣很危險。”

“如果是這樣,我大概能猜到,他最有可能的藏身的地方了。”諸伏高明說,“這一代非常偏僻。相信你們過來的時候也有所體會。想要到這邊的旅館,只能開私家車,或者乘坐每日一趟公交班車。”

男人的手雙手背在身後,他就像優雅的鶴一樣,施施然站在原地,有條不紊地展開分析,“他的目的是悄悄離開這裡。如果我是他的話,相比於躲在私家車內這種很容易被車主發現的選擇,會更傾向於選擇公交車。\"

\"這趟公交車一天只會來一次,並且於早上的六點到站。那個孩子到達這裡的時間是今天下午,如果他想要搭乘公交車離開,只能等到明天或者後天。”

“並且,這個地方的公交車乘客一貫很少,基本不會有獨自在外的小孩。如果這個孩子足夠聰明,就會知道這件案件在附近人員內的傳播有多廣。考慮到警方調查完後的幾天馬上搭乘公交車,很容易引起公交司機的注意。那麼——他想要順利搭乘公交車離開,只能等到警方調查完一週或者更久之後。\"

\"這麼長的時間,他一定需要水和食物,就一定不能會呆在離旅館太遠的地方。這附近的森林我們都找過了——那個孩子一定還呆在旅館裡。”

“但現在的問題是,那個孩子會在旅館的哪裡呢?”諸伏高明低頭沉思,“常規的地方警方都已經找過了。所以,那個孩子身藏的地方,只有可能是一個一般人認為完成沒有可能會藏人的地方。”

——然而,滿足這些條件的地方,又會是哪裡呢?

.

在他們不遠處,做完筆錄的女人起身和警察們客氣的道別,她再回頭時,看到了庭院旁邊的水井。

“奇怪。”她喃喃道,“是誰把水井的繩子降下去了?”

這句話就像一道閃電,瞬間擊穿了萩原研二的思維。男人回頭看向松田陣平,對方的神色一變——電光火石間,他們想到了同一種可能性。

萩原研二、松田陣平、諸伏高明三人同時衝向了院內的水井。

萩原研二第一個到達井邊,但還沒等他深吸一口氣,做好向井內探頭看去的心裡準備。旁邊,松田陣平一腳踏上井沿——

——捲髮的男人直接跳入了井內。

井下很暗,透過頭頂旅館的微光,只能看到些許粼粼的井水錶面。捲髮的男人浮在水面,伸手向下方撈去。

——松田陣平真心希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他伸出的手,不會碰到任何東西。他會像一個傻瓜一樣在黑漆漆的井裡一通亂摸,然後等著上面的萩原研二遞繩子,把溼漉漉的他給拉上來。

——但就像上帝的惡作劇,命運的硬幣,總是會將最不希望的一面展示於世人。

——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個東西。

那一刻,松田陣平覺得自已的心臟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揪緊了。

一種劇烈的酸澀從他的心臟蔓延,由胸腔直達大腦身處。

他屏住呼吸,一點點的沿著邊緣,摸索著這個東西的輪廓。

那是一個巨大的揹包——還有漂浮在它旁邊的——

一具……小小的,冰冷的,孩子的身體。

他聽到了頭上的萩原研二倒抽了一口涼氣。披髮的男人尾音微微顫抖。

捲髮的男人攬住小孩的肩膀,他緩緩地——將那具身體從水上撈了起來。

他的內心依然抱有一絲幻想。但他的理智告訴他,從他們進入庭院到他下到井內,足足過去了四十分鐘。沒有人可以在如此長的時間內在水下存活。

——孩子的臉浮出了水面。

松田陣平睜大了眼睛。

黑髮男孩的臉就在他的手心內。他的面板因為泡水顯得格外蒼白,髮絲亂七八糟的貼在臉旁。

他睫毛輕顫,茫然地與捲髮的男人對視。

華原澄有些尷尬,他沒有想到上面的那位警察先生居然如此厲害,幾段話就把他的心裡活動和行動軌跡分毫不差地全部推測了出來。而在發現井繩的不對後,松田陣平又是如此衝動的直接跳到了井內,直接導致井內的他還沒來及躲,就被男人一把抓住。

——松田警官的表情……似乎有點恐怖啊。

對方的表情……莫名讓他想起,在今早與兩人的道別。捲髮的男人硬生生把一頓溫暖的囑咐,說成了xie迫的樣子。

他臨走的時候,松田警官好像說過什麼?——好像是\"這次再偷偷跑掉被我抓住,就不是說教那麼簡單了。\"

男孩心下一跳。

他眨了眨眼睛,決定先發制人,對捲髮的男人擠出了一個乖巧的笑容。

“晚上……好?松田警官?”他試探性地,向松田陣平打了一個招呼。叢容的態度,就彷彿他們相遇的地點不是漆黑的井底,而是長野孤兒院明亮的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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