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進來，見到屋內情形，頓感不妙，忙取出一枚白色丹丸，塞進魏宏手中，點指李平安，對尚且無恙的胖子道吩咐，“掰開嘴，給他吃下去。”
話畢，抄起昏迷柳湘濡，轉身往外跑，臨出門，回見胖子仍是傻愣愣攥著藥丸無所動，急吼吼喊叫道，“快喂，你想他死嗎！”
死字一出口，驚醒夢中人，宛如猛虎出籠，胖大的身軀立刻撲到李平安身前，騎在上壓住人，用盡平生力氣掰開咬緊的嘴，將掌中丹丸硬生塞進去。
一套舉措做完，人似虛脫了，軟塌塌趴到李平安身體上，一股無力感漫延至周身，睏意隨即襲上頭，無意做抵抗，兩眼順服一合，人逐漸昏睡過去了。
天地有大道，凡人覓長生，行此逆天改道事，唯有拿命搏。
這一夜註定不平靜，在古時開脈需沐浴更衣焚香祭天地，只有拜過仙祭過祖，祈求過上蒼的庇佑方敢給弟子開脈灌法力，現如今流程簡化，省掉繁文縟節，是簡單粗暴一丹了之。
效果是快，可結果呢，有人生有人死。
人力有窮極，仙家亦如此，與天鬥與地爭，看命也憑命。
熊照的話沒錯，玄天外門近些年開脈確實沒出事沒死人，但常在河邊走那有不溼鞋，想在天地手中奪造化，怎可能次次平安無事生。
今年這一回，雜役院開脈不幸死了人，東西兩院一晚上死了六個，傷了十一個。
結果一出是一片譁然，唏噓不已。
四人小屋，白日光線透亮，李平安、柳湘濡、錢九和魏宏齊整整躺在床上不動彈。
外門藥師已撤離，四人平穩度過兇險期，餘下的只需養上一兩日，待藥力散去，算是走完凡化仙的第一步。
四人此次幸運，沒人見閻王，可幸運中有不幸，十一名受傷者四人佔去兩名額。
受傷的是柳湘濡和魏宏，與其說受傷不如說致殘。柳湘濡是白紗矇眼，魏宏是黑布纏身，兩個人一人殘在眼，一人殘在身。
柳湘濡是雙目失明，魏宏是下身無知覺。
天地間有法則更有大因果，每年開脈皆有致殘者，人奪天底造化，天地奪人氣運，有得有失算陰陽，兩相互補方平衡。
天地靈氣蘊在丹藥中，凡人初服用靈力激盪全身，因個人體質不同，對靈力感應汲取程度並不同，修煉資質佳且對靈力敏感者在初次接觸時受到衝擊會更大，吸取的越多越快所受的衝擊越大，身體做出的反噬也越大。
小屋四人，反噬最大者是錢九，其次是柳湘濡，再次為李平安，最末數魏宏。
錢九率先出狀況，藥師將其抱走放入院內木桶中，桶裡灌滿化靈水，配合口服白色化靈丹，內服外治，可加速服丹者體內靈力的消散，減輕身體出現的反噬。
修士飛天遁地，所有能力源於靈力，化解靈力好似撬動修士根本，根本自然不可動，於是化解靈力的東西屬於管制品。化靈水、化靈丹皆是一級管制品，而化靈丹是熬製化靈水時得到的副產品。玄天宗對兩種東西管控甚嚴，不許制不準煉，只在每年弟子準備開脈時，獲准藥房制一次。整個外門四房三院兩堂以及涉外牽線的開脈需求用到的化靈水與化靈丹皆出同一批。
今年有別於往年，開脈中身體反噬劇烈者僅東院便有二十七個人。此情況也算是好事，表明雜役中至少有二十七人修行天賦為上佳，人數超往年，更是超預期。
人數超預期註定要悲劇，藥房照往年經驗做準備，加上資源緊張，僧多粥少，按配比發下來，東院只留有十六桶化靈水。
兩廂因果的疊加導致今年悲劇發生不奇怪，。
當柳湘濡被抱出時，裝盛化靈水的桶早被佔滿。好在他姓柳，柳如秀的柳，紫袍金丹的親子侄，特殊關照必須有，年輕藥師關鍵時刻不糊塗，於危情中尋上管事人熊照。
此時此刻千鈞一髮，讓誰生讓誰死，全在熊爺一念間。碩大的腦袋頃刻見汗，瞪眼逐一掃過桶中人，每人的身家與背景一閃而過後主意已定下。
一人被抬出，一人被放入。柳湘濡得活，而選中人當晚死在開脈中。倒黴者姓蕭單名一個言，天註定，命不好，算是被動走完人生路一程。
柳湘濡真該好好謝謝熊管事，如果不是他當機有立斷棄卒保了帥，天賦異稟柳湘濡如今只怕已經化成了灰。
可即便補救很及時，依舊失去一雙眼，這是身體劇烈反噬的後果。
開脈中出現致殘現象一直有，部位從來不固定，人人不一樣，很玄學，至今無人能弄懂。
李平安姓李不姓柳，自然無人打招呼。當晚他的情況其實不樂觀，魏宏強行給他服下化靈丹，丹同水作用是相同，口服化靈丹，身泡化靈水，一丹一水內外互助，事半功倍保命無憂。
很遺憾，那當口，有丹沒有水，萬幸是李平安命硬不該絕，人如其名，平安無事，沒死更沒殘。
魏宏與之相比倒黴不少，那當口是孩子沒爹又少娘，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當晚所有藥師忙成狗，配屬藥師更是一心一意專顧柳湘濡，他最後暈倒連李平安都不如，化靈丹一口沒服，全憑傻小子火力旺硬生生扛住了。好在天賦是四人中最差的，出現反噬情況是最輕的，喪命不至於，只是雙腿沒保住。
開脈中的兇險從四人的遭遇中可以窺見一斑。
現在小屋四人躺在床上回味昨夜經歷，李平安想想出言道，“咱們今後都是修士了，失明和瘸腿只是暫時的，仙家術法一定有方法醫治你們兩人的缺陷。”
錢九劫後餘生，介面唏噓道，“能保住性命比什麼都強，聽抱我回來的藥師講，昨天一晚上死了六個殘了十多個呢。”
他的感嘆算給屋裡全體人打上一針安慰劑，是啊，活著才有希望，死了那是萬般皆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