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席山家就在泰平酒樓斜對面,門口有一棵柳樹,很好找。出了麵館,再走不到半刻鐘就到了。
姜問時上去叫門,開門的是一個六七歲歲的小姑娘。
“你們找誰?”小姑娘問。
姜問時微微彎腰,讓小姑娘不用仰頭看他,“我們是來拜訪席山先生的。”
小姑娘把二人放進去,歪脖子問道:“你叫什麼呀?”
姜問時道:“我叫姜問時。”
“你們在這兒等一下,我去叫我爹爹。”
剛走出沒幾步,王席山就從屋裡出來,輕聲問:“安安,是誰?”
原來是王安,都長這麼大了,上次李青巖見到她,還是王席山進京之前,那時王安才剛會站著。
“爹爹,是……呃,我忘了。”
姜問時上前拜道:“晚生薑問時,特來拜訪先生。”
李青巖也微微彎腰,“伯父,安好。”
王席山見是李青巖,愣了一下,剛要說話,小王安接話:“安安好,姐姐也好。”
王席山摸了摸王安的頭,“安安,去叫你娘。”王安安邁開短腿跑了。
王席山嘆道:“竹然!你怎麼來了!”
“伯父……”
“芸娘說怕你自已在家害怕,前些日子讓我去接你到這兒來,我去了,卻聽說你嫁人了。”
芸娘大名叫楊芸,是王席山的結髮妻子。
李青巖內心有些動容,王席山夫婦是知道她家房子燒得一乾二淨的,她根本無家可歸,害怕都無處害怕,他們是記著這一點,就等葬禮辦完,找個藉口想把她接過來,照顧教養。
她以為她孝期嫁人,王席山會生氣,罵她不守規矩,不孝父母,她已經做好了捱罵的準備,也做好了死皮賴臉求王席山收下姜問時的準備,這也是她非要跟來的目的。
卻沒想到王席山第一句話,是惦記她自已在家害怕。
李青巖想到父母,神色暗淡了幾分,“勞伯母掛心,村長給我相了門親事,我想著一個人是有些害怕,便嫁了過去。”
“唉,可憐我那賢弟,沒見到你成婚。”
“我爹孃若是知曉,也會為我開心的。”
王席山怔了怔神,問道:“對方是何許人?”
李青巖轉頭望向姜問時。
姜問時看著李青巖與王席山相認,還有點搞不清楚情況,此刻立即反應過來,又是一拜,“晚生薑問時,年十七,本縣紅葉村人。”
王席山這才留意到姜問時,看了他幾眼,又轉頭問李青巖:“你怎麼找到這兒來?我們前幾天才搬來,知道的人不多。”
李青巖道:“萬華書局的萬老闆為郎君引薦老師,把您的住處給了我們,我便與他一起來拜訪您了。”
引薦老師?
王席山又打量姜問時半天,冷哼一聲,“老東西就知道給我找事做,唉,也不能這麼說,要不是他,你還不會找來。”
李青巖無處可去的時候,確實沒想過來找王席山。
王席山帶著二人來了書房,自已坐在主位,姜問時在一旁站著,恭恭敬敬舉起自已的文章。
“席山先生,晚生六年前考過了院試,在縣學讀了幾年,父母過世之後,一直在家讀書,如今搬來城裡,便想尋一位名師教導,還請先生賜教。”
王席山挑了挑眉,十七歲,六年前就是十一歲,就考了秀才,應該不笨。
王席山接過那一沓紙,第一眼只覺得姜問時字寫得不錯。看了幾眼,文章寫得還行,又隨口出了幾個題,姜問時答得條理清晰,內容豐富,句句引經據典,詞詞直戳要害。
王席山眯起了眼睛。
李青巖從王席山臉上看到了“滿意”兩個字。
她有一種聽公務員面試的感覺,王席山問一句話,姜問時能答上一篇話,這就是考公人的素養嗎?
姜問時答題時那種自信是她沒見過的,他在她面前,總是溫柔謙卑的模樣。
李青巖覺得,天天逼著姜問時寫小說真是屈才了。她自我反思,決定讓他把這一本快點寫完,然後他就可以安心讀書了。
王席山又指了指李青巖問他:“你為何娶她?是看中了她貌美?”
一提起李青巖,姜問時就恢復了那種呆呆的謙卑模樣,他老實道:“成婚之前,我們並未見過,我不知她貌美,只是覺得一個人生活太孤單。”
“往後若是高朋滿座,勝友如雲,不再孤苦呢?”
姜問時愣了一下,“朋友再多,也不是媳婦啊……”
“若是想嫁你的女子無數呢?”
“別人都不是青巖,我不要。”
青巖?王席山不解,看見李青巖那一臉欣慰的表情,才問道:“青巖是你給她取的字?”
姜問時道:“是岳父大人取的。”
王席山皺起了眉。
“我記得李朝給她取字‘真真’,取其字形,意為孤直凌雲,深扎后土,就等給她訂婚的時候加禮,怎麼改了?”
李青巖慌了一瞬,立即上前解釋:“郎君記錯了,這個字是母親給我取的,父親爭不過母親,便同意了。”
王席山眯著眼睛,滿意點點頭,“明天開始來跟我讀書,辰時過來,天黑了回去,說好了,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最多隻能教你三年,能不能考上,要看你自已的本事。”
姜問時雖然聰明,王席山也沒指望他十八歲就高中進士,若是姜問時跟著他學三年,考個進士還是沒什麼問題的,姜問時的文章寫得確實好,腦子也活,只是年紀小,閱歷不夠,還需磨鍊。
姜問時大喜,生怕王席山反悔,緊忙跪下磕頭拜師。
雖然不算正式的拜師禮,但拜過了就不能反悔了。
王席山想了想,又道:“最近不太平,不必來的太早,趕在街上人多的時候過來即可。”
楊芸聽安安說來了客人,也進來書房,李青巖站起身行禮,才發現楊芸挺著老大的肚子,顯然已經是孕晚期了。
李青巖拉著姜問時上前見禮。
“伯母,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