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還不知道吧……我天生就是那個被拋棄的人……我被人拋棄在冷冰冰的核汙染區,9歲的時候被沈銘宴撿回荒天。”

沈若寧使勁敞開厚重的心門,帶著陣陣痛意說出封藏多年的心聲。

腫脹的眼睛睜得泛澀,於是微微放鬆眼瞼,遲疑須臾,繼續開口:“……一開始,我以為他是我生命裡的那一道光,會帶我脫離苦海。”

“剛被他帶回荒天的那三年,我受他悉心照料。可惜後來……”

“不知何故,他性情大變,變得讓人陌生……把我當做下屬一樣對待,讓我出任務,為他做事。

“你們可知……在荒天,若是任務失敗,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嗎?!”

“要麼受刑,嚴重的……可能會喪命。我們也想活著,也想光明正大地活在陽光下。”

巨大的痛楚猶如一片汪洋勢不可擋地猛然灌進沈若寧的心口。

她的腦海裡慢慢放映過去的種種,倏地攥緊雙拳,稍微停頓下來,緩和片刻。

那一剎那,好像天空下起一場安寧的雪,平熄在場所有的躁心。

她想平靜地說話,奈何只恨自已不爭氣的淚花在眼眶中輾轉,然後深吸一口冷氣,視線轉下,屏息哽咽。

“前段日子……我設法逃出荒天基地,可我還是被他抓回來了……”

“被抓的那天晚上,我拼命向他求饒,我求他不要罰我,可是沒有用……”

“我受了整整二十鞭!每一鞭……都是生不如死的痛。”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們,有家、有溫暖、甚至還有我渴望的親人……”

沈若寧好像感受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聲音也在她的耳畔戛然而止,在悲傷的世界裡完全沉淪。

最終,實在遏制不住喉嚨發乾,只好輕輕呼氣,再大口喘息,十七年來全部的淚水彷彿在這個節點暢然釋放。

陽光在汙染區沒有停留太久,似乎也隨著這份悲傷,拉低撤下,留在他們身上的只有無法轉圜的冰冷。

沈若寧說這些話的時候,一不小心就全盤托出了事實,流露了大部分真情。

將利益性邊緣化,虛假似乎變得模糊,似乎真的忘了接近荷生的目的。

當她再次抬眼看向他們時,大部分槍口漸漸低了下來。

“沈若寧,你也太慘了……”

夏若若把臉依偎在瀟瀟姐的肩頭,淚水淹沒她的歡樂,浸潤在顧瀟瀟的衣服上。

顧瀟瀟早已走到沈若寧面前,神色悵然,依舊摟著夏若若。

她一語未講,只是揉了揉夏若若的臂膀,扭頭掃視片刻,語重心長地說:“都把槍放下吧。”

眾人面面相覷,原本嫉惡如仇的面龐上描繪了勝似愁雲的茫然,紛紛松下繃直的手臂。

阿寶瞥見姐姐眼眶裡噙著淚花,手忙腳亂地在衣服口袋和褲兜裡掏找紙巾偷偷遞給沈若寧。

沈若寧還在和荷生的協商,突然觸碰到柔軟的紙巾時,手指像觸電一般微微發麻。

她扭頭的剎那,嘴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在不經意間,對所有人築起一道不為人知的心牆。

寒風悄悄鑽進核汙染區,眾人紛紛裹緊自已的衣服,只有沈若寧,麻木得感受不到寒冷……

風若有若無地劃過沈若寧的眼眸,悄無聲息地抽走“我不知道你們信不信,但我說的的確都是事實。”

“此次任務,我們只是想找人,絕無其他。”她長吁一氣,平息所有情緒,眼眶逐漸褪去殷紅。

吳淼一頭霧水,移步野獸重甲身邊詢問:“魏老大,她可信嗎?”

野獸重甲忽然開啟艙門,從裡面跳出一位輕微成熟的高個少年。

少年身著一套乾淨普通的白色車手服,他不經意地抬眼與沈若寧對視。

在沈若寧的剛才的印象中,一直以為野獸重甲裡的是一位帶隊數年的三十幾歲的男子。

魏川懷敞著外套,寬鬆襯衣下弧度柔和、連綿起伏。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雙深藍色眸子,清冷而純淨,深邃而難測,好似一望無際的藍海,又如抬頭伸手也無法觸碰的星空。

眼睛似笑非笑,讓人覺得可近而不可親。

沈若寧微微一愣,心裡有種極大的落差感。

遠遠粗看,這位受荷生眾人尊敬和愛戴的魏川隊長,猶如一位不小心跌落這個骯髒的世界。

孤傲而獨立於世間,不沾染庸俗凡塵的神明。

“我和沈隊長各自帶隊執行任務時碰巧遇到,共同對抗狼魔。”

“這一點,我和若若可以作證。”他平靜地掃過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夏若若的臉上。

夏若若抿緊嘴巴,瘋狂點頭肯定:“嗯嗯嗯!”

清冷似水的眸光最終停在沈若寧臉上,不慌不躁地說:“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之前,我們仍然可以保持懷疑的態度。”

“我希望荷生具備防範之心的同時,也能平等地包容一切。”

沈若寧見荷生眾人不再慌神,眼中餘光瞥向劉深,鄭重地開口問道:“汙染區西邊到底發生了什麼?”

吳淼神色失落,隱去方才的不羈,聲線明顯低沉:“那邊死了很多人……”

這句話小得周圍人幾乎聽不見,卻像一個炸彈無情投進沈若寧的腦海裡,炸得她的腦瓜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彷彿心臟莫名其妙被一把刀切得稀碎,嘴巴如同黏上強力膠水,艱難翕動:“什……什麼!?”

她半信半疑,心裡還期待著隊友倖存,卑微道:“那死的具體是哪些人?我隊友還在那裡。”

“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當時來的時候,滿地都是死人。”吳淼搖頭,對此事漠不關心。

“然後我們就把裡面的人弄出來,把重甲全裝上車,這回真是撿了個大漏,居然收穫了這麼多重甲!”吳淼說著說著,激動地差點跳起來。

沈若寧垂下眼眸,恍惚感覺心臟在持續陣痛,疼痛頃刻間放射至四肢百骸。

身體每動一下,就會陷入筋骨碎裂般的疼痛。

她伸手捏緊另一側胳膊,努力剋制自已不要流下任何一滴眼淚,否則會在人前落下話柄。

“哎?你說奇不奇怪,那邊的重甲全是荒天的……”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下巴,心滿意足地欣賞被滿裝一車的重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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