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莊的語音電話卡在沈之航下了通告的時候打來。沈之航接起來的第一句話是：“你是在我身上安攝像頭了嗎？”
勞莊不明所以：“老闆，請明示。”
“我前腳剛把麥克風摘下坐上車，安全帶都還沒來得及拴，你的電話就來了。”
“嘿嘿，那不說明咱們心有靈犀一點通嘛。”
沈之航感覺有點噁心，打斷了勞莊的話：“說正事吧。”
“哦哦，對，正事。”勞莊在酒店的貴妃椅上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是有正事要跟你說。”
“趕緊的。”
“你前一陣跟邢董去吃飯那天，被狗仔跟了。”
沈之航嘆了口氣：“特意約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吃這頓飯，就是不想被圈裡人知道。他們從哪裡開始跟的？”
“你那天不是從我們工作辦公室出發的麼，大概是從你上車就跟著了。”勞莊一隻手握著電話，一隻手翻閱著 iPad上的照片，“一路拍到你送了一個女的回家。”
勞莊講到這裡，雙手再次放大了平板電腦上那張狗崽發來的，在夜色下抓拍的高糊照片，他眯著眼睛怎麼琢磨也認不出來是誰：“Boss，你到底送了誰回去啊？”
解釋多了勞莊也不認識，沈之航簡單地回答：“邢天一的妹妹。”
“邢董的妹妹為什麼他自己不送啊。”難得，勞莊這次腦子轉得倒是很快，“以前沒聽說邢董還有個妹妹啊。”
“邢董發小的妹妹。”沈之航只能耐著心解釋，“他們一塊兒長大的。”
“那現在怎麼說，照片既然發到你這裡來……他們一定是想要錢。”
“是。所以我打電話給你問問情況嘛，看看他拍到的內容值得多少錢。”
“如果他們沒把辛飲和我聯絡起來，就不用給錢了。”沈之航空著的那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座位的扶手。
“啊？不給錢？一分錢也不給嗎？那，你送回家的那個妹妹算怎麼回事啊。”勞莊詫異極了。
“我要真和妹妹有什麼，能送到小區大門口就走了？”沈之航嘴角勾起一絲玩味的笑，“他們要想發這種沒腦子也沒實料的跟拍，就儘管去發好了。”
勞莊一想，倒也是這麼個道理：“那你可得注意，下回再送這個妹妹回家，媒體打點費就怎麼也逃不過去了。”
“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我。”
“就算下回再送，也不過是送了兄弟的妹妹。”
“結婚沒興趣，談戀愛，興趣也不大。”
正在家撓頭寫自己述職報告的向久恩，對於自己也成為了頂流男明星八卦緋聞中女主這件事渾然不覺。
星星向上招募部門的總監Josh在好幾個國家參加完非營利組織發展的圓桌討論會議後終於定了回北京的航班資訊，流落在募資部門的向久恩得到小道訊息後立馬開始準備自己這幾個月在募資部門的工作總結，寫完總結後又開啟新的文件，用最具她風格的方式計劃著來年在招募志願者方面的工作。
筆耕不輟，直至時鐘的指標跨過十二。向久恩活動了一下自己因為捏著滑鼠而痠痛僵硬的手腕，對著電腦螢幕上PPT的最後一頁出神。
支教兩年，全職工作四年……不知不覺她竟然已經在這個組織裡待了六年時間，夜深人靜，人難免感性。她在顱內向自己提問：有實現大學畢業時那個小象的理想嗎？六年工作時間裡有收穫什麼嗎？如果離開……她又能做什麼呢。
手機嗚嗚震動兩聲，向久恩取下鼻樑上的藍光眼鏡。
【提醒：記得在易也超話打卡！】
她晃了晃自己的這顆腦袋，再次抓過右手邊的滑鼠儲存了文件後乾脆利落地蓋上了膝上型電腦的上蓋，抓著手機躺回了自己柔軟的小床上。
易也這一年雖然還沒有出新的專輯，可是超話裡打卡的粉絲還是烏央烏央的。向久恩撇著嘴戳了戳手機螢幕：“我這就耽誤了幾分鐘，就已經排到幾十萬名了？”她轉念又一想，“不過也說明咱們易老師十年如一日的紅紅火火啊。”
最近工作上的事讓人心煩，她好幾天沒有上超話來觀賞易也最新的物料了。
【易也後援會：世界上最可愛的偶像練習生導師@易也】
【小也空間：今日宇宙選秀局上班 9P已更新。】
【宇宙選秀局：#易也超話# 易導師來探班還帶了——健身餐！】
她噗地一聲笑出來：“哪有人給人送餐選擇健身餐的啊。”說完她把節目組發的圖片放大開來看，“還是沒有醬料的雞胸肉。簡直是給人送苦去了。青瓜蛋子本來就很苦了，我們家易老師還去給人家苦上加苦。”
在超話裡衝浪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她脫掉向久恩這三個字的快樂時光。
……
向久恩心中唯一的部門總監Josh終於在新的一週準時回到了北京辦公室。情報專員程以童剛從Josh手中拿到從美國帶回來的巧克力，轉頭立馬就給向久恩發了訊息：老大回來了，速來！
收到閨蜜情報的向久恩火速抱著膝上型電腦，從辦公室這頭的募資部門區域跑到了她的老工位，堪堪在Josh面前剎住了車：“Josh，你終於回來了！”
同事圓姐眼神裡閃過一瞬複雜的情緒，捏著巧克力包裝紙從工位上站起來：“小象聽到Josh回來了這麼激動呢。”
向久恩嘿嘿一笑：“我狗鼻子，聞到你們這邊有巧克力的味道，我這就趕緊往這邊跑嘛。”
尚在狀況外的Josh不明所以，抓起桌上的一把巧克力遞到向久恩手裡：“少不了你的，看你跑的，氣喘吁吁的，小心再摔一跤。”
向久恩雙手接過，又是嘿嘿一笑：“Josh，你這會兒空嘛？我想約你的時間聊聊。”
Josh先是一愣，旋即便放下了手中的另一把巧克力糖果：“有空。”他注意到向久恩手中抱著膝上型電腦，猜測著她本就是有備而來，“來我辦公室吧。”
向久恩笑眼如月：“好！”
Josh轉身之前跟組長圓姐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巧克力和沒拆封的小零食：“待會兒其他同事過來，記得幫我分一分，一點小心意。”
Josh的辦公室就在拐角處一個用玻璃門隔出來的空間，空間不大，就是比外面格子間的同事多了一點私密性，方便他日常參加其他線上會議或者約人談事。進門後他先拉開了一把辦公椅：“怎麼樣？募資工作也沒有你們想象的輕鬆吧。”
向久恩反應了一下，這才明白，Josh是在說他們這些底下的人以前抱怨過募資部門盡做漂亮工作，不懂招募志願者艱辛的事情。可她認識的Josh又不是一個會用陰陽怪氣來批評下屬的人，這麼一來……只有一個可能，他並不知道前段時間慈善晚宴的事情。
“是啊，隔行如隔山嘛！我去了募資以後也學了很多新領域的東西，募資同事確實不容易，有一些高淨值客戶也挺難維繫的。”
Josh笑得溫柔，把他桌上還沒來得及整理的一堆要簽字的紙質材料攏了攏放在了一旁：“看來定期的輪崗交流也不是沒有意義。”
向久恩尬笑兩聲，把手中抱著的膝上型電腦放在了他收拾乾淨的辦公桌上：“那……老大，我什麼時候能調回來啊？”她指了指玻璃牆上掛著的日曆，“當時說借調到慈善晚宴結束，這都結束好久啦，我們覆盤報告都寫完了。”
“沒錯啊，HR總監就是這麼跟我說的，他還沒在系統中給你發起調崗流程呢？”Josh邊說話，邊把自己的平板電腦從腳下的雙肩包裡拿了出來，“我看看。”
向久恩忽然感覺很難過。
她熬了幾個大夜，燃燒了多少腦細胞寫出了調崗後的工作彙報；程以童那樣替她掛心，以至於Josh一回來就被她攔住了；她剛才抱著電腦興致勃勃衝過來的時候還在想——老大回來了，她工作的煩心事也該到此為止了。
可現下Josh的反應明明白白寫著“他是局外人”這五個大字。她不得不認清一個現實：這件事，靠不住Josh的。
向久恩坐在他辦公桌的對面，靜靜地等他登陸上了自己的OA賬號，聽他絮絮叨叨地解釋：“因為這次是跨國出差，我害怕有一些東西審批不及時，因此我部分審批權是轉交給了副總監的。我還以為他已經給你把調轉流程審批了。”
她又幹笑了兩聲：“是嗎？副總監沒跟我說呢。”同一時間，腦內天人交戰，不知道該不該把圓姐曾經找她談話這件事告訴Josh。
他沒答這句，但盯著螢幕的眼神越發深沉。
“小象，這段時間募資的總監，或者HR找過你嗎？”
“沒有。”
“覆盤會以後募資總監不是出差去深圳了麼，我們也好久沒聯絡了。”
“HR……也沒有。”
Josh又沉默了片刻，隨即合上了電腦：“抱歉，小象。因為我去參加國際交流會議，沒注意到你的調轉流程出現了一些問題。”
向久恩嗯了一聲。
“這樣，我可能需要一些時間先找相關的同事，比如HR。”他眼神真摯地看著向久恩，“我先了解情況，然後再跟你說調轉流程遇到了什麼問題。”
向久恩把剛放上桌的膝上型電腦又收回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Josh，我能知道，在調轉流程上籤否定意見的那位理事，是怎麼評價我的嗎？”她這話一問出口，Josh剛剛調整好的臉色就又變得有些難看起來，“抱歉，我明明知道，問出這種問題會讓老大你尷尬，可是，我想……死也死個明白吧。”
她想，不管經歷多少社會的毒打，她還是要做那個坦蕩較真的她。